他还没来得及将口中毒药咬碎,一把短刃重击他几处穴位,顿时浑身脱力,瘫倒在地。
萧越再度加入混战,将企图脱身的刺客一一缉拿。
他扬声对官兵道:“诸位辛苦,刺客已全俘,有馀力者都去救助伤员。”说罢,他似有所感,回过头,视线直对着马车车幔露出的那一条小缝,得意一笑。
青年眉眼张扬,不断有水珠从他高挺的鼻梁滑下,落到他弯着的薄唇上。
整张带着异域感的面孔上红的更红,黑的更黑,是直摄人心的昳丽。
他立在一片血泊中,像惑人的罗刹。
乔婉眠冷不丁对上萧越的眼神,她一个激灵,心头一慌,迅速合住车幔,背靠车壁,心脏砰砰跳得山响。
她捂住心口,还没想通自己在躲什麽,就听到外面传来敛剑一声惊呼。
“主子!”
……
萧越是被敛剑架回马车中的。乔婉眠慌张给他们腾出位置,递给二人锦帕擦面。
他坐在主位上,身姿笔挺,神色如常,将发冠取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一头微微卷曲的湿发。
乔婉眠看不出问题,小声问戴着面具的敛剑:“方才怎麽了?”
萧越唇角一勾,“无碍。”
若非他说完就咳出一口鲜血,乔婉眠险些就要信了。
乔婉眠一着急就鼻子发酸,她皱着脸,默默抱着刚才防身的薄毯,为萧越擦发。
敛剑垂头丧气地派人将医官尸体运出,又换了马,驾着插满箭矢的马车重新向侯府进发。
车厢中安静极了,只馀萧越偶尔咳血的声音。
一行人回到无归院时,已是风消雨霁。
院中掌了灯,啓束与刃刀早带着一干郎中候着,车甫一停,衆人便围住萧越向芜阁去。
乔婉眠悄悄尾随在队伍最後,跟上了芜阁顶层。
幸而芜阁的楼梯那样陡又越走越黑,没人回头检查是否有人跟着混上去。
怕被撵出去听不到消息,她端着铜盆在寝屋外间装模做样地立着。
隔着青纱门帘,从她的角度大致可以听见屋内说话。
啓束诊脉的表情从凝重转为恍然,而後又是嘲讽,拍着腿笑道:“原来如此,这事应当能让你长个教训,人活一世,不能总拿自身性命做赌注。”
萧越忍耐着噬骨之痛,没心情陪他打哑谜,语气不善:“有话直说。”
啓束道:“你以身入局,想靠与沈絮同时中毒来反将一军。若是计划无误,你提前服下我为你准备的另一毒药後,两种毒药自会体内相解。”
萧越强忍身体不适,问:“那为何我会如此?”
啓束撸起袖子,开始书写药方,“此事毁便毁在,你身上还有第三种慢性毒,名为‘化血毒’,此毒不易察觉,亦不伤人性命,长期摄入会使人气虚无力,伤口难愈。所幸你中毒的日子不长,凭我还能调理回来。”
他继续道:“若你前几日肯先让我为你诊脉再制定计划,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我看你是寻思着,没死有我给你医治,死了有我给你超度,有恃无恐呗?”
啓束扭头,看向纱帘後那个支着耳朵的小身板,道:“不说别的,光是你那心上人和敛剑,都被吓成什麽样了,若你因此殒命,让那麽多还在等你的将士们怎麽办。”
萧越默了默,自知理亏,也懒得反驳乔婉眠身份,掩唇轻咳,心虚道:“是我不够周到。”
他压低声音:“我中毒後不能动弹,只有意识尚在,但用内力逼毒後,现在已基本如常,只是咳点血,是否已经无碍了?”
啓束像被踩了尾巴,从座位上弹起,激动地指着萧越,几近咆哮:“萧越,侥幸捡了条命还敢做白日梦?中了三种毒加上你胡乱用内力,激发了化血毒,今夜你都会是个碰不得的瓷娃娃,皮肤稍被摩擦触碰就会溃烂,若是磕碰,内里的血管脏器也会跟着破损。偏生你今夜还会周身奇痒无比,甚至失去神智。”
萧越不以为然,靠着榻含笑道:“你犯嗔戒了,啓丶束丶大丶师。既如此,我就休息一夜,明日不就好了。”
啓束对萧越的调侃早有免疫,“狂妄!你能忍皮肉之痛,但根本克服不了奇痒之苦。今夜必须听我安排,让刃刀封了你的穴位,你就老老实实躺着,除非你不介意将自己抓挠成一截脏腑破裂的枯树皮!”
乔婉眠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正心惊时,啓束唤道:“门口那个进来,有事吩咐。”
乔婉眠胆战心惊地抱着铜盆快步行至内室。
啓束先将药方递给敛剑,命药童随他去熬煮,又吩咐刃刀:“给你主子榻上铺层韵州丝。等他躺下你将他穴位全部封住,切记封严实,别给他自行解开的机会。”
刃刀应下,转身去寻韵州丝的被衾。
啓束又回身看向萧越:“你,现在就脱,剩条亵裤,最好是都别剩下。”
萧越挑眉看着啓束,不动也不说话,倒是乔婉眠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一步。
也许,她就该在外面候着。
啓束道:“躲什麽,有重任交给你。
乔婉眠忐忑擡头,看向啓束。
啓束接着指派任务:“让小厨房备冰,分成一指长两指宽的小块送来,届时他哪里泛红或哪里痒,你便用冰轻滑解痒,切忌不可用力,手也尽量别碰到他。哦对,有的地方充血後可能会破裂渗血,那是没办法的,你只需尽力,别让他太难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