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诚横刀长啸:“陛下率五十万大军亲征,还有十里就到!战士们!此役必胜!”
传信声浪掠过尸山血海,盛国人心大振,士气高涨,残旗竟又猎猎扬起。
齐军初时嗤笑是诈,随即听得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盛国皇帝不是一死一失踪吗?!如何能率大军前来?且,盛国哪来的“大军”?
很快,斥候绕过战场送来消息,“不止皇帝亲征,各大藩王节度使也都亲自领军,此战必败!!!盛人竟设此局,退!!!”话音未落,人头已落。
坐镇後方的齐军主将收起刀,“退!!!”
萧越一枪刚捅穿几人,便听到齐人撤退的战鼓。
手握长枪的齐军留也不是,逃也不是。他进一步,齐军便退一步。
桑耳与刃刀背靠背,血泪渗进甲胄鳞隙。
结束了,他们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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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乔婉眠也不敢分心一丝,只死盯着那一点纯白。
齐军主力头也不回地撤离战场,只留下些小兵断後。
镇西军喊出“缴械不杀”後,整片原野回荡着丢盔弃甲的声音。
萧越领着前军残军,乘胜追击。
身後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乔婉眠直到看不见一点萧越身影,才回头看,只见身後平原上泼了染料似的,将士们穿着十馀种制式的铠甲直冲而来。
耳边炸开南腔北调的骂战:
“恁些龟孙,凭啥和俺们争功?”
“你们离得啷个近,还来得那般迟,和我们一天到,一群瓜娃子。”
无数人马忽略她在的平浪崖,从两边平原绕开,直奔萧越追敌的方向。
前世孤立无援,今生举国相助。
乔婉眠心神终于放松些,才发觉身边都是欢庆到抱头痛哭的声音。
“爹等到了!”运粮老卒冲着尸山哭嚎。
他身後,游已子眼眸中情绪不辨。
乔婉眠向下看,她爹正帮着乔诚收拾战场,清点俘虏。
坡下一片尸身血海,人们逐渐从胜利的狂喜转成极致的失落,默默替亡者敛尸。
乔婉眠想起梦中不能替友人与挚爱瞑目的遗憾,沉默跟在车後,擡上一人,她就代他们亲友,帮一人瞑目。
血色月光浸透战场,她僵指仍机械地抚过士卒怒睁的双眼。
乔应舟不忍,怕她受到煞气冲撞,将她的位置交给小兵。
乔婉眠只是不言不语地配合,始终神色淡淡。
乔应舟坐不住了,“乖女,有什麽跟爹说?要不爹告诉你前因後果?”
乔婉眠摇头,“不急,我没事。将军何时归?後军没带多少粮草,等着还是回去?”
乔应舟凑近,悄声道:“刃刀走前交待过,他们只打到夺回西原就回来。我们找个借口原地等着。”
一旁的游已子突然一拍大腿,“好小子,算得够远。老夫终于想通这里的弯弯绕绕了。”与他并驾齐驱的少女,回道:“领头的是桑耳,其座下所乘乃郦国马,虽形似侏儒马,却擅穿急速奔袭。”
“那桑耳岂不危险?将军目的为何?”
“齐太子娇纵狂妄,有骑术绝佳的女子挑衅,定能激他带齐军绕路,从而改变主战场,占据高位。”萧越指尖掠过她发梢,寒铁下的桃花眼满溢柔情,“多亏眠眠记住了关键地形,才能保证我们进可攻,退可守。还有,将士们都很感激你提议的护心镜与防冻油。”
乔婉眠脸烧得滚烫。难怪将士们最近毕恭毕敬的,眼神还变得那般奇怪。
半晌讷讷无言,乔婉眠头颅低垂,几缕碎发随晨风轻摆,“我也没做什麽……不必放在心上的……”
“错。”萧越忽然按住她执缰的手,“乔婉眠,你已是我见过最优秀勇敢之人,记住,你值得所有赞扬,也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乔婉眠心口震荡,诧异擡眸,萧越的目光似破晓剑芒,劈开她胸中经年累月的冰壳,照见蜷缩在记忆深处的瑟缩身影。
“旁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平常心受着即可,可以感恩,但不要妄自菲薄。眠眠,你记着,你值得。”
心底那个抱膝躲藏的小女孩感受到光,仰起头沐浴其中,而後解脱笑笑,消散于胸口。
乔婉眠憋回眼中热意,“知道了……那就,谢谢将军。”
萧越依依不舍地收回手,道:“接下来一天,先锋部队要快马行军,你跟不上的,还是跟着後军走罢。”
不想有拖累之处,乔婉眠与萧越惜别,停在侧翼。
一声号响,前左右三军骑兵策马,步兵小步跑,五军分离,一时间声如雷动,震颤土地。
後军也尽量加速,兵卒自发推投石车等大型战车,只求快一刻支援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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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队加速,到日头再次西斜时,已经能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平浪崖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