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馺娑听琴奇华宴 出征前夜偶立约(第1页)

馺娑听琴奇华宴出征前夜偶立约

这几日,兰肃总喜欢待在馺娑宫,有时抚琴品茶,有时就只是静静坐着。刘川回见彰後也来这儿陪着。今日亦然。

坐于榻上,从殿中眺望,西有太液池,北伫凉风台,一片河清海晏丶长乐未央。可一扭头,巨幅《地狱变相图》又很难让人视而不见。这种视觉冲击下的违和感让刘川适应了好久还是不适应,所以于二人岁月静好坐着的一片祥和中,时不时感到後背发凉——惊悚就在不远处……

兰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就心血来潮“说起来还没听过你抚过琴呢,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饱耳福呢?”说完,看着刘川乐。见其面露难色,“上次在国公府,见你书房琴床上有张琴,不会摆设吧?”果不其然,得了个白眼。“我明天就出发了,你弹奏一曲送个别,这要求不过分吧?!”见刘川若有所思,貌似有些动摇,便继续劝道:“不如就弹个《阳关三叠》吧,一曲阳关,千古送别。”眼见刘川要发作,“又要怪我触楣头了是不是?其实啊,之所以选这曲,是因为它曲调舒缓,不难为你!”语气中多少透着点儿瞧不起的意思。

刘川思想斗争半天,最终还是坐到了琴床前。

兰肃看着刘川抚琴……感叹眼前这人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梦似画。只是……听着听着,不觉侧头,从榻上起身,慢慢踱步到刘川身旁,盯着他的手法看——这弹法好像似曾相识……

丢下一句“不弹了!”起身,离开,坐回榻上。

瞧着这般不知从何说起的怨气,兰肃心里纳闷“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你抚琴?”像是问刘川,又像问自己。

“不知道!”干脆利索。

兰肃不觉心里嘀咕:这股似弹棉花般的乱劲儿……一定在哪儿听过!

其实刘川的琴技堪称一流,只是这古琴也分流派,同一首琴曲不同流派弹法不同。兰肃的古琴师承其母,正宗的皇室京师派,雅乐典范。急时如繁星而不乱,缓时如潭水而不绝。就连刘川第一次听这人抚琴时,也曾暗自感叹,如行云流水,悠扬洒脱,却不急不躁丶游刃有馀。抚到尽美尽善处,还真能令啸虎闻而不吼,哀猿听而不啼。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定神闲丶镇定自若,是出身皇室股子里带的贵气。而刘川的古琴,如钱塘潮水,汹涌而来,疾如风,快如闪,雷厉风行。这在兰肃听来,像极了弹棉花,欠缺优雅。

兰肃思来想去……定是在八音会上听过!

长乐宫每年夏季都会举行八音会,各家公子王孙,不论男女,齐聚永寿殿。甭管吹拉弹唱,还是鼓乐笙箫,只要是自个儿拿手的,均可炫。逗老太太开心之馀,也是展示自我,寻个好姻缘丶图个好功名的良机。这样想着,“你可曾参加过八音会?”

话音未落,刘川就已然黑了脸儿。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你还想说我像弹棉花吗?!”

“哈哈哈……果然是!……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你看,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放不下。”

“不记得?!”

“啊,嗯……怎麽会?!记得!当然记得!”

“那你说说!”

“啊?!……嗯……不就内次嘛,就是……”大脑飞速旋转,按时间推断,应该是“你西征前……”

刘川索性默不作声,就静静看着兰肃编。

努力想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心想还是……干脆转移话题吧。于是,“其实啊,我也不是说你。我哪能说你呢,我是说他们……对!说他们呢。你这技艺精湛的,你呀,就是当世虞舜丶在世繇夔,甭管抹挑勾剔,还是擘托打摘,那都是指法娴熟,炉火纯青!能令流鱼出水丶六马仰秣,馀音绕梁三日而不绝,你呀……”

没等兰肃说完,刘川起身,将其抵到落地罩花门上,“是吗?我手法……娴熟吗?”

听出这话外之音,“你呀,真是长进了。学什麽不好,学这挑逗之术。真是不学好!”

刘川却扬扬脸,一副你行你来的样儿。

兰肃淡然一笑,“娴熟是娴熟,只是……”擡手抚上刘川脸庞,含情脉脉,眼神迷离,像是在回味着……拇指慢慢滑过其双唇“不如它销魂……”眼见刘川瞬间羞涩,心里不觉好笑: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刘子玄呀刘子玄,你还是太嫩啊。

晚上的这顿饭,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送别宴了。

所谓“相逢时难别亦难”,“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自古,这分别就没有不悲伤的。

此时,已是深秋,风也凉,地也凉,不能再在外殿吃了,两人便改在奇华内殿。刘川看着对面的兰肃,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可就是不知从何说起。

瞧出刘川无语对离愁,“这种时候啊,你可以说‘天凉好个秋’。”

“啊?”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无聊。”

“哈哈哈……瞧你这‘眉头眼尾万千事,欲说还休’的样儿,多大点儿事儿啊!”起身溜达到外廊,望着太液池,“月如鈎,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回头看向刘川,“你呀,别听这些人瞎掰!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又不像你,一去经年的。我呀,最多三两个月的事儿。”

“你或许可以决定何时开战,但何时偃旗息鼓那绝不是战争一方能左右的。有时,即便是战争双方,也无法决定。”

“这个道理我懂。”兰肃深知战争只是政治的一种手段,一场战争的输赢不过是衆多利益博弈的结果。“可我答应你,即便到时僵持不下,我也一定会临阵换帅,绝不在那儿耗着。行吗?”

“这是……善意的谎言?”

兰肃乐,“那不然呢?”

刘川说不失望是假,可又觉得若真如这人所说临阵换帅,那也……太埋汰。

兰肃瞧着刘川纠结的表情,转头眺望远方……对着一片岁月静好感慨着:“再回来时,这天香云外飘的三秋桂子丶十里的荷花都该过去了吧……秋梨丶葡萄也都该过季了。鲜藕丶莲子也吃不到了呀……鱼蟹也没此时这般肥美了……本来还想着和你一起赏枫叶的……”

刘川盯着兰肃背影,一时哭笑不得——都什麽时候了,想的竟是些这个,还真是……孩子气。可就是这麽一个童心未泯之人却让他日思夜想。起身上前,从身後缓缓抱住,“……那就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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