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不断靠近大船的小舟,一条条飞起的铁鈎爪,不断厮杀的两拨人马,甚至是暗处悄然凿船的人通通收入眼中。
青年没有声张,任由白剑屏领着人到处逛,好一通寻觅後才找到了凿船者。
对方有备而来,加上船上有内鬼,白剑屏终是迟了一步。窟窿开得足够大,木板被抽离,源源不断的河水涌了进来。
偌大的船体发出了如同沉鲸一般的悲鸣,原本平稳的楼船缓缓朝侧倾斜。
秦宴州就在此时纵身一跃,踩着桅杆自上而下垂下的麻绳网,迅速从眺望盘上下来。
他下来没多久,就被宋阿三发现了。
“秦都尉,白屯长方才寻你许久,原来你在这儿!”宋阿三大喜。
秦宴州:“他何在?我有要事寻他。”
“这边来。”
几人杀出一条血路,从甲板下去底仓,终在船舱漏水处寻到了一身狼狈的白剑屏。
白剑屏见了秦宴州大喜,顾不上问他方才去处,“秦都尉,这船救不了了,沉没已是迟早之事,我等需尽快撤离!船上有早备好的小舟,亦有木桶木箱等物,还有贼人乘的扁舟可用,兼之张丹臣的船只在前方,想来撤退不是难事,唯独……”
白剑屏不由痛心,“此番需轻装上阵,辎重行囊怕是带不上了。”
主母那些箱笥,今夜过後恐怕会尽归江底。还好当初的马车未一同上船,否则……
白剑屏突然怔住,这一瞬有一缕奇怪的思绪闪过脑中,不过就当他堪堪抓住时,他忽然听面前青年说:“白屯长,对方不惜人力物力设此局,估计已是孤注一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光是撤退多半无法脱困。不如来一招釜底抽薪!”
思绪了无痕迹,白剑屏下意识问,“如何釜底抽薪?”
秦宴州:“敌方所乘楼船在我们正後方丶不过百步开外,不如我们调头撞上去!以一破损换一完好,彻底清除江上隐患。”
白剑屏心惊肉跳,一时竟不知该问他如何得知敌方具体位置,还是该问可考虑清楚後果,“可是丶可是……”
“这是唯一的上策。”秦宴州沉声道,“若只是寻常撤离,我等所乘的小舟如何能与後方的楼船抗衡?对方船内还有多少先登尚未可知,唯有一举击溃对方的大本营,方能得一线生机。”
白剑屏沉默。
宋阿三倒抽一口凉气,面露迟疑。
“事不宜迟,若再拖下去,船只再无调头之可能,我等只能为案上鱼肉,任人宰割!”秦宴州分外强势,“宋阿三,你领人随我来。”
宋阿三见面前人面容冷静,瞳色漆黑,目如寒刀,竟是罕见的凌厉,他心头大震,不由应声。
应声後方觉不妥,又望向自己的直属上峰,黑暗里,宋阿三隐约见对方的眉头打成结。
“时间紧迫,莫要犹豫了!”
白剑屏长长呼出一口气,“唯。”
队伍一分为二,一队提刀前往船舵,另一队重新杀上甲板,再攀麻网,把垂下的帆布卷起来。
船要调头,就得先卸掉那股往前冲的劲儿。玄骁骑身手矫健,配合默契,片刻之後就将帆布卷起。
而初时,甲板上的黑衣客和船工不明所以,直到楼首缓缓转向。
有心思敏捷者看出秦宴州的意图,“不好,他们要调头!”
这艘楼船就是个烫手山芋,被它撞上了要倒霉;而主动出击,以撞击的方式阻止它调头也不成,好端端的船一撞,这不是要一起进水麽?
从外碰不得,唯有从内阻止。
“快去将船舵抢来!”
……
黛黎居于三楼,此地高丶视野宽,能将下方的混乱收于眼底。
在刀剑锵鸣中,船首转了向,而她也在弥漫着薄雾的江上,看见了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船只。
黛黎心里一松,心知计划已顺利过半。
*
不远处。
“先生,前方船只转向了!”後方楼船二楼的凭栏者双目瞠圆,“怎会如此?里应外合,布下天罗地网,我方人数多于北地三倍有馀,又是夜里悄然行事,如此出其不意,竟还不能将他们拿下?先生,这该如何是好?”
此番事大,谛听也登船前来,此时他见状仅犹豫片刻,便同样下令调头。
对方的船多半已四面穿孔,沉没板上钉钉,不过迟与早。只要用“拖”字一诀,自是能兵不血刃的拖沉对面。“快,把帆收一收,调头!”
今夜刮的是北风,并非东风或西风,因此只要帆布角度调整得当,是南是北无多大影响。
“该死的,距离有些近,怕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