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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严密看护起来的茱萸不知道晋都现在是怎样的状况,天翻地覆还是一如既往,生逢乱世,何止王权更叠,就算哪天被别国吞并,百姓也都习以为常了。
茱萸在意的是下令之人是宣墨箴!
她所会的祭歌都是凤古亲传,虽自她记事起凤古已被幽禁,再无弟子,但宣墨箴乃是太卜倚重之人,将来极可能承袭太卜之位,神宫中即便秘密事宜他知晓也是情理之中,他第一时间命人将她看护起来,是怀疑她是未死的苏夫人还是当她是凤古那不为外人所知的弟子?
无论他哪一种怀疑,如果自己露出真容,这回必死无疑。
她不甘,既然不甘,她就不能心存半点侥幸,上次在苏府,宣墨箴没打算杀她,也许是看在蘼芜求过情的份上,现在,宣氏父子大权在握,绝不会再放过一个潜在的威胁。
这一次,她再怎样逃出升天呢?放火是不行的,门外有守卫,大概她烧死自己都做不到。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难道她真的只能自绝于此或者被等着被宣氏父子砍头?
茱萸很急,却想不出一点办法,詹起那边也丝毫没有动静,也许他自己已经被宣谨言清算了。
门被吱呀推开了,一个侍卫面无表情走进来,将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颇不耐烦的说了句“一刻钟後来收。”
门又吱呀声被关上了,茱萸立刻打开食盒翻找,侍卫平日跟哑巴一样,今日开口,还限定了时候,应是有意为之,茱萸只以为是詹起传来的什麽消息,小心翻找一番却什麽也没找到,茱萸疑惑,待一刻钟到,本想那侍卫进来她再套话,不想却换了个身形魁梧的,冷着脸,拾掇了就出去了。
茱萸好不容易升腾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枯坐房中,虽自觉脑子不够灵光,仍旧苦思办法,要报仇,怎麽也要坚持到最後一刻才行。
宣府。
黄昏时分,宣府门前来了一队披甲执剑的卫队,看装束,不是晋王的亲卫,不知是哪里调来,被他们护卫在中间的是宣府的大少爷,宣墨箴,宣墨箴一张冷脸较平日更加冷峻,仿佛他不是回家而是来抄家的。
宣府的总管带着一衆下人在门口迎接,原本喜气洋洋的表情硬生生被宣墨箴吓得收了回去。
宣墨箴一路向里走,先去给白嫣问安,没想到,进门却见蘼芜也在,此时她正低着头,站在白嫣身後,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宣墨箴瞧了眼,收回视线,向白嫣转告宣谨言的嘱托,无外乎是照看好府中大小事宜及女儿,说完便托辞出来,问管家怎麽不见宣墨笺。
“二少爷除了早上来给夫人问安就再没出过院子,大少爷,要派人去请二少爷吗?”管家毕恭毕敬。
“不必,我正好去看看。”宣墨箴屏退下人,自己去找宣墨笺。
自从举事,墨笺一直没有露面,父亲几次问起,很是生气,被他以“墨笺侍奉二夫人汤药”为由给糊弄过去,当然,知道父亲定然是不信的,墨笺这顿教训躲不过去。
宣墨笺住的地方此时院门紧闭,院中也无人走动的声音,宣墨箴举手拍门,一会儿传来丫环细声细气的询问声,听得是大少爷,在外都听得出丫环拨门闩的手在抖,眼看门闩拨开又拿不稳,当的声落在地上,宣墨箴进门,只见丫环抱着门闩顺势就跪在了地上。
以前宣府的下人看到他也怕,没今日这样厉害,一个个的,抖得筛糠一般,好像他是拿着勾魂索从阎王殿来的勾魂的一样。
“二公子呢?”
“回大……大公子的话,二公子在与苏先生说话,奴婢这就……”
“不必,我自去瞧。”
宣墨箴朝东厢走去,东厢的门关着,透着条缝,有一幅光透出洒在地上,里面静悄悄的,不是在说话?怎麽这样安静,宣墨箴推门,推到一半感觉到阻力,门在里面被推住了,一道人影顺势走出来:“苏玉吃了药刚睡,大哥有教诲,到客厅去吧。”
“苏玉怎样?”
“不再经常发疯了,但仍旧不识人,也不记事,每日里很是沉默。”
“墨笺,父亲最近很忙,问起你,我说二夫人病了,你在侍奉汤药,府中若无大事,我看,你还是去到父亲面前请个罪。”宣墨箴纯是一片好心,自家兄弟,虽前些日子有些口角,他也知道墨笺的脾气,只是这脾气到了父亲面前还是收敛些的好。
“请罪?”宣墨笺将这话在嘴边念了几遍,忽而冷冷一笑,“我以前读书说,窃国者侯,我们父亲,可是更进一步,称王了呢。”
“你是与苏玉待的时日久也疯了吗!晋王衮职有阙,放任朝廷朋党相争,对外又穷兵黩武,令百姓流离失所,我晋国也曾称霸诸侯,如今呢?同为宣氏子孙,难道就眼睁睁看晋国大厦将倾?”宣墨箴绷着脸,极吓人。
宣墨笺倒是一点不怕,直视着兄长说道:“父亲,就一定会力挽狂澜?大哥,你和父亲所举大事,我不懂,也帮不上忙,我娘近来担惊受怕也确实身体不好,我还是继续侍奉汤药,请大哥代我向父亲告罪。”
宣墨箴甩袖走了。
是,他与墨笺说的都是堂皇场面话,可是宣家现在所处的境况,与晋王只能你死我活,难道他不知道吗?他都知道还如此态度,难道想让宣家上上下下别砍头吗?
宣墨箴气得头疼,想回房歇歇,走到半路想起蘼芜也在,索性调转方向仍旧去书房了,待到书房坐定,拿起狼毫,铺开宣纸,悬腕落笔……
再说茱萸,在地上走来走去,差点将地面青石给踩出两条沟来也没想到好办法,後来索性心一横,若躲不过去,不如就学那荆轲刺秦,能手刃宣家父子中的一个最好,即便不能……也没别的办法了,况且,这些日子每日担惊受怕也快熬不住了,眼皮也越来越重,不如就这样做吧。
这麽一想,茱萸反倒看开了,和衣在床上躺下,竟很快睡着了,梦里自己拾得一本秘笈,凭借天资聪颖,几日便学会神功,朝堂之上,手刃了宣氏父子,只是,宣谨言手下们也没让她好过,将她五花大绑捆起,各种酷刑折磨了一通,梦里都感觉到生生的疼,却怎麽也醒不了,终于,神宫不知哪里的大公鸡打鸣了,茱萸才得以醒过来,一动,浑身的肉都僵僵的,茱萸仔细想了下这个梦,老天不公,她不过是报仇,最後还落得惨遭酷刑的结果,唉。
茱萸僵着身子坐起,将房内扫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一一看去,所有物品的摆放也都和昨日一样,但她就是感觉有人来过。
到底是哪里不对?
还是先洗个脸醒醒神,做这麽个可怕的梦,脑子都昏沉沉。
经过镜子时,茱萸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呆滞片刻之後,茱萸发出了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