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眼窝微陷,唇色偏淡。
虽仍不失威仪,却难掩连日操劳留下的憔悴。
他目光一落到圆桌上那碗银耳莲子羹,眉心不自觉松了些。
“凤仪宫送的?”
裴濯文点头。
“是。采荷亲自送来的,说皇后娘娘瞧您近来熬夜批奏折,心疼得睡不着,天没亮就起来熬的。”
“奴才查验过,无异物,也无人靠近过。”
他说完,悄悄抬头瞥了一眼皇帝神色。
莲子。
他舌尖默念这两个字。
怜子。
谐音在心头反复回荡。
那是小时候母后常唤他的昵称。
“吾儿,怜子也”。
可如今这“莲子”,是来自凤仪宫的温存,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他不得而知。
或许二者皆有。
他嘴角轻轻一扯,执勺将温热的羹送入口中。
咽下后,他放下瓷勺,用丝帕轻拭嘴角。
就在这时,裴濯文才敢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笺。
他双膝微曲,双手高举过顶。
“陛下……周美人的事,有点线索了。”
话没说完,楚帝已经伸手接过。
起初,他面色尚能保持平静。
但随着阅读深入,神情逐渐凝重。
忽然间,他双眉猛地一聚。
手中信纸已被攥得不成样子。
“放肆!”
他霍然起身,眼中寒光四射。
“砰!”
一掌拍在桌上,茶碗震得哐当乱响。
殿内伺候的宫人吓得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楚帝冷笑,指甲一下下刮着信纸。
“周家不过区区外戚,三代未出宰辅,何来胆量触碰禁宫秘事?更何况……一个守门小卒?”
裴濯文头埋得更深,却还是应道。
“奴才觉得此事蹊跷,背后必有主使。故连夜传令‘寒鸦’玄字营十二名密探,潜入京兆尹、刑部及周府周边查访。另遣三人伪装成药童,混入周美人乳母家中打探。最快今晚,最迟明晨,定有详报呈上。”
楚帝这才点了个头。
一甩袍角,大步出门上朝。
两名侍卫匆匆跟上。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垂肃立。
往日常爱争辩礼法的左都御史今日也闭紧了嘴。
众人心知,皇帝今晨脸色阴沉,必有大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