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端详手中这张不大不小,也没写几个字的宣纸,沈施陷入了沉默,沈逸这是多想赶走季随,最迟的婚嫁是在下月初九,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她拿起毛笔在最晚的日期上画了个圈,至于朱颜在她耳边说得什麽“天作之合”,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沈逸连择婚的日子都如此的急促,她不信这份算出的生辰八字没有胡诌的成分在。
“今日起开始筹备罢。”
朱颜颔首,却没有第一次那般欣喜,知晓背後的事,这场带着利益的婚礼谁还喜得起来,她权当是给沈施冲喜好了。
虽然这只是一场形婚,沈施还是没有懈怠,跟着绣娘们一起绣嫁衣,她已经多年不曾碰过女红,还没绣上几针手指上就扎了一个洞,流出一个小血珠。
“公主,您还是莫要绣了,这不过是……”一场两不相情不愿的婚事罢了,何必如此认真呢?
朱颜望着沈施流血的样子心疼极了,然而沈施摇摇头接着绣了起来。
原本绣嫁衣应当是女子满怀欣喜,将对婚後美好生活的憧憬一针一线地逢入嫁衣中,怎麽反倒是开始吮吸新妇的血了呢?
临近吉日,这件红嫁衣终于绣完了,沈施手上的的针孔留下的印子就像是一个个虫咬过的痕迹一般,密密麻麻留下一串串黑印。
这一日,鞭炮声从京城的这头传到那头,万人空巷,衆人一同见证着这对“天作之合”的金童玉女。
季随坐在马上,穿着一身红袍,在队伍的最前列,经过春悦楼前,他擡头向上看,窗边无人,又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身影,他回过头接着向前走。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可惜已不是从前。
待仪仗队走远後,有人道:“你瞧见适才季大人往春悦楼二楼看去吗?”
“瞧见了,是二楼有人吗?”
“哎呀,你可还记得去年季大人中状元後,踏马游街时,不正是长公主在此地抛下一朵挽兰花,被季大人接住了吗?”
“哦,难怪有传言说他们两人是天作之合,如此看来他们的缘分竟这般深厚。”
旁边人低着头小声嘟囔着,他怎记得那日季随走出几步後将花丢到了地上呢?
立刻有人让他别乱说,今日可是他们两人的喜事。
公主府。
沈施一早起来梳妆打扮,现在仍坐在铜镜前,朱颜将桌上的金钗拿起,悬于金冠之前,又放下拿起另一支钗子。
若不是外面季随的声音传来,一首诗接着一首诗在催妆,朱颜还想再翻出另一个盘钗子出来,最後簪上的是祥云流苏金钗。
金扇遮住沈施的脸,朱颜扶着她缓慢走出房门,再接过红绸递给她。
沈施顺着红绸看见对面的手亦紧攥着,手边是之前她给的玉佩。
收回视线,靠着媒婆的提示,还有朱颜的提醒,沈施跨过一系列驱灾辟邪的物件,走进大堂。
“一拜天地。”
沈施能感受到红绸另一端的人在等着她的反应,一同转身。
“二拜高堂。”
他们两人是由沈逸赐婚,所以高堂的对象自然是皇帝。
“夫妻对拜。”
红绸平稳的摆着两人之间,沈施移动时,另一端跟着移动,起身瞬间,她与季随对视,很平静让她也松弛了几分,接着扇子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媒婆将两人牵着的红绸收去,季随走到沈施身边,缓缓将她抱起。
沈施仍旧举着金扇,她从前也与季随有过超出规矩的接触,大多时候都是在危机情况下,与性命相比,那些行为是否与礼合,是否逾矩,她没仔细想过。
可是如今她被抱在怀中,一呼吸便可嗅到属于他人身上的冷香,那些记忆一股脑地浮现出来,令她不敢移动扇子分毫,更别谈去瞧他一眼。
单单只是如此,沈施已然觉得脸上有些烧红,握着扇子的手抓得更紧了几分。
这一段路分明不远,沈施却感觉走了许久,久到她将两人从前是如何相处的都回想了一番。
他们一开始针锋相对,後来关系缓和了些,能一同探讨,也仅此而已,谈不上有多少的感情,更别说季随投靠沈逸,助长他的势焰,沈施对他愈加冷淡。
所以在沈施眼中,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像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她始终没有真正了解季随,大概往後的生活便是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
当沈施将一切都想好时,他们已经进了屋子,外面的人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季随扫开洒在床上的桂圆花生……随後将沈施轻轻放在床上。
“公主,若是饿了便吃些果子,微臣晚些回来。”
说罢,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沈施也松了一口气,用金扇将床上铺满的零碎果子扫到一旁,躺倒在床上。
适才被抱着,她不敢乱动,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现在终于能放松下来。
然而,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