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
红木架上吊着一段红绳,红绳中段是由某种结缠绕而成,下段又分为两股,每一股穿着一块羊脂白玉,而这两块玉佩严丝合缝地组成一个圆。
一双宽大的手将两块玉佩躺平在手中,季随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图案,他本来是想将它们物归原主,可原主走得太过果断,私心作祟他将玉佩留了下来,又命人重新编绳,让其恰好合在一起成圆。
玉佩结情,只要还在一起,缘分就不会断,如同某种执念刻在季随脑海里。
他放开玉佩,红绳下端分开的两股绳在不停地旋转,纠缠着收紧至末端时,下面的两块玉佩偏着角度分开。
待红绳恢复到原状後,一只手又开始挑拨一块玉佩,不断旋转,似乎结局早已注定,最後两块玉佩仍旧是分开的。
季随就这样漫不经心地一遍遍拨弄着,卜卦一般寻求一丝慰藉。
那日,鸾凤殿门前,沈施刚转身,季随立马後悔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来决定现实。
且不说里面的“母後”既不喊他的原名,又是白光脸,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更古怪的是他竟然真做了!
前关隐隐作痛,只能用指腹揉捏着暂缓疼痛,额头一角的青筋爆起。
闭眼间,一晃便是沈施的脸,还有一遍遍重复的“多谢”,和良久不曾出现在他眼前的笑颜,一瞬,他生了恻隐之心。
公公在季随睁眼的瞬间便端上来一碗棕褐色的药,自沈施离开後,炉中的药就不曾断过,随时都得备着。
“陛下,娘娘尚未离开京城,可要……”
泛着浓重苦味的汤药被一饮而尽,“不必。”
“那可要派人跟着保护娘娘。”
木架上的毛笔被取下来,堆积成山的折子被取下一卷摊开,鲜红朱砂在木片上流动变成一个个圈圈点点。
良久後,“不必。”
车坊前,停留着一辆马车,路边站着几人。
一大早车坊的夥计来告知今日午後便能回来一辆马车。
沈施与朱颜和移花一起赶往。
原先她刚从宫中出来时只想着尽快离京,一刻也不想耽搁,奈何天公不作美,车坊中无多馀马车,只得先停留些时日。
不过多些时日也好,能好好告别。
鸾凤殿常年被重兵把守,一只鸟都飞不进来,沈施也不知道那夜之後,明月三人这些年都过得怎样。
她还在想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而他们已经赶来见她了,她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来形容,感动亦或是愧疚,还是其他情愫,总之无法宣之于口。
他们一直留在京城,从未放弃过将沈施就出来,只是他们身边都安排了许多眼线,一举一动皆在季随眼底。
而在沈施出宫那日,朱逢荥从地牢中被放出,被流放到了南蛮之地当一个小官,终身不得离开。
来去匆匆的行人千百万,能找到知己实属难得,但人的一生终究是要面临孤独的,在某一刻挥手告别,各自生活。
明月与接木离开了,并非说他们不愿跟着沈施,而是沈施希望他们有全新的生活。
至于朱颜哭闹着要跟着沈施一起走,嘴里说着一堆肉麻的话,软磨硬泡留了下来,移花算是附赠品。
初春的暖阳最是惬意,不晒只是薄薄地洒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
落在地上的几道阴影交谈着,交织着。
“有缘自会相逢,多加保重。”
“你们也是。”
刚长出的嫩芽在清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远出一个抱着木匣子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赶来。
“抱歉阿施,我来晚了。”刘茉儿得知沈施即将离京的讯息,怕她们在路上吃苦,又添了一小箱碎银,在小摊上瞧见一根簪子极适合沈施,可惜被人抢先一步,她破费口舌终于换了回来。
刘茉儿停在沈施面前,将木箱递到她手中,踮着脚将簪子插到她盘起的青丝上,“好看极了。”
沈施接过沉甸甸的木箱,打开一看满满的碎银,一看便是存了许久,她又伸手触碰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
“阿施,你喜欢吗?”
“茉儿,你费心了。”
刘茉儿笑着摇头,在木箱被退回来时收了笑。
“但我不能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
来送别的几人心照不宣地都带了上了银两,刘茉儿偏头一看旁边两人手中也是拿着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