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郎溪城门大敞,守在两侧的士兵手里拿着长枪,逐一检查文书。
穿过城门,沈施微仰起头,打量着这座她一直想来却未曾来过的地方。
又快入冬了,这儿的行人身上多用绒毛丶羽毛装饰,还带着彩色的坠子。
离京前,对于秦氏,沈施是相信她的,但她所说的那番话沈施持怀疑态度。
她们从苍南逃出後,沈施被送回京城,而她的父皇母後去了大褚,大褚本就有驻兵,有一部分是从京城来的天子亲兵,只听从一人命令。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麽才会让两人狼狈逃亡?
她驾着马漫无目地在城中闲逛,不知该从何处查起。
这时,左前方的小巷处掠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带着头巾,头发全被包裹进去,不过是刹那间的对视,沈施一眼便认出那是被劫走的右相。
利落地翻身下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梭着,沈施爬上墙檐,快速定位到他的位置,将他赌在墙角。
“大侠饶命,小的与您无冤无仇素不相识,放过小的罢。”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险些让沈施误以为自己认错人。
“是吗,你再好好看看呢?”之前那一次对视,她敢肯定他心中有鬼,所以接着诈,“我的脸应当是不大容易让人忘记的,前金丽右相。”
“不不不,小的不知道什麽金丽右相,也不认识大侠。”
“那你逃什麽?”
“你追我只能逃啊!”
“你是黑户罢,适才有衙役经过,你便把摊给收了。”
他双手合实,“求大侠饶命。”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过是问你几句罢了,又不会要你的命,你还要装吗?”
他终于放松了一些,一时不知如何唤沈施,便还是叫道:“长公主。”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又在不久前遇到故人,一时竟陷进了回忆里,神色暗淡,良久後问道:“为何那夜金丽会围困苍南?”
他垂眸,蹙眉,心里咒骂自个非得今日出来摆摊,被抓个正着,怎麽总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奈何他还没有实力拒绝。
他重复当时说给季随的听的话,一边讲一边看着沈施的脸色,刻意避开了一些听闻,比如安远传来可以夜袭的消息等。
沈施靠在墙边若有所思,“安远可有参与其中?”
听到她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他一时间无法确定沈施的态度。
“适才有衙役经过,咱们换个地方罢。”
沈施冷脸跟着他走到更昏暗的地方,不远处是连片的蒹葭。
“说实话,我当时只是个小官,这些大事传到小的耳边不知经过多少口舌,所以您也不必太较真。”
“嗯。”
“议和後没多久,有传言说金丽与安远要联合起来对付苍南,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听闻大褚那边不仅收到玉玺盖过章的信,而且……”
他欲言又止,沈施面无表情地补上:“皇帝还亲自去苍南打探底细是吗?”
“嗯……”他连忙摆手,“人传人的小道消息信不得的,我压根就不信。”
沈施插着手沉思,她询问过她母後,苍南为何会邀请他们。
苍南受制于国土有限,有些物品无法由本国生産,因而需要同其他国贸易,金丽变卦是常事,不值得相信,所以剩下唯一一个大国便是安远。
对于安远来说,皇权被世家分散,若是要集权,不妨同金丽结盟,往後做决策时,世家就得稍微多掂量几分。
可世家并不会纵容局势朝不利的方向发展,王氏早已生出了狼子野心,同金丽早有勾结,为增加彼此信任金丽国王,乌塞王送了他的姊妹一个嫁于王建赟,另一个则嫁给了刘端。
前金丽右相所说的玉玺盖过章的信件,倘若真有此事只有可能是沈垣盖上的,不谈品性,单从利益出发,沈施的父皇不会去选择与一个不久前才议和,衆所周知不守信的金丽联盟。
沈施仔细回忆她的这个皇叔,同她父皇甚是交好,不然不会将他留在京城周边,说明她父皇对他有着很深的信任。
她对沈垣并不了解,不太好加以判断,一是他被眼前的利益诱惑生出了歹念,同世家联合起来造反,二是他稀里糊涂相信了王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被迫加入,三是他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沈施更偏信第二种,她父皇看人不至于太差,否则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且沈垣本性偏柔,在过往的宴会中不说话,常常第二日便早早回了封地,不像是勾结朝中重臣,准备造反的模样。
金丽与安远原本在打战,又莫名其妙的议和,里头应当有王氏的手笔,还有後面两国的贸易,难保不是他在这里头用仿造的字迹空手套白狼。
她记得当初她父皇返京後,查出两国通商的圣旨时,皱了几日的眉头,他并不知此事,又因其并无太大影响不了了之。
後来便是她们到苍南,她们之中有细作,偷偷将消息传了出去。
夜袭後,她回京期间多次看到王建赟频繁觐见,很有可能是将真相坦白告诉了沈垣,而沈垣为活命只能加入其中,商议对策。
再後来,她父皇母後的尸骨被擡回,京城一片混乱,沈垣不知所踪,这也是沈施偏信第二种的重要原因。
沈逸年幼,民心不定,朝堂不稳,沈垣有足够的理由留在京城当皇帝,即便只是一个傀儡。
但他逃了,可能是因为愧疚抑或其他原由。
这些不过是沈施的猜测,这个关键人物消失太多年,找他如同海底捞针,当时时局混乱,说不定他早已命丧黄泉。
“将你劫走的可是季随。”看出眼前之人想要偷偷溜走的意图,她拔出剑架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