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昼像看一个疯子:“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正常人说得出来麽。”
周辞眼底突然聚了一滩水汽,“正常人”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
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却听到江昼开口:“那是不是我按你说的做了……”
周辞愕然擡头,瞳仁在震惊中急剧收缩:“你说真的?”
江昼郑重中透着股孩子气:“当然是真的,怎麽,你又不信了?”
眼底的水汽瞬间汇聚成眼泪落下,周辞忽然放声大笑,笑得整个人蜷缩起来,肩膀剧烈耸动,像是下一秒就会散架。
江昼拧眉看着她,起初是困惑,渐渐转为惊疑,最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撼,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不是她。”
“真的太好笑了,”周辞笑得肚子疼:“人都分不清楚,你还说你真的喜欢她……”
她仰起头,面孔上泪涔涔的,却透着纸一样的苍白:“可你忘了吗?七年前我选你了呀……”
七年前,她把他看得比什麽都重要,连周蕴仪都排在他的後面,但是到头来,他喜欢的却是不选他的。
周辞选周蕴仪,选工作,连陆景馀都在他前面,可他还是喜欢她……甚至于,他竟然在认真思考拿命冒险的事情了。那她呢,她算什麽?彻头彻尾的小丑吗?
灯光忽明忽暗,周辞大笑的面孔下,似是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光影中叠印。
亲眼看到的震撼远超想象,江昼心跳滞空,浑身的血液寸寸冻结。
“你……”太过强烈的震撼让他喉咙失了声。
很快胸口传来窒息般的闷痛,像是被浸透苦水的湿棉花堵住,江昼面色惨白地按住心口。
“江昼你知道吗?我宁可你喜欢别人,你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让我这麽心痛!”
他不喜欢她,没问题,他喜欢其他女人,也没问题,可他喜欢上了周辞,一个她原本可以成为的人,一个和她除了脸完全相反的人。
“周辞”流泪怔怔看着他:“可就算我不记得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还是喜欢你……我也看出来你会喜欢她,因为她跟我完全不一样……”
“什麽叫,你不记得我?”
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冰凉的审视,知道她不是他喜欢的人之後,他又变成了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冷漠,充满距离。
“你是不是觉得,叫你冒险是想你证明你有多爱她?”周辞说着轻轻摇头:“你错了,是因为只有爱她的人甘愿为她赴死,她才有可能回去……”
江昼浑身如遭雷击,踉跄着扶住桌角才站稳,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
死寂在室内蔓延。
江昼指甲深陷掌心肌理,思绪逐渐拼合,厘清楚那一团乱麻。
“她叫你冒险,是因为舍不得陆景馀再受伤。”
“周辞”擡手拂泪:“我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你却喜欢一个不把你的命当回事的人……”
她愈发觉得可笑:“江昼,这就是你。”
“那你是怎麽回来的?”江昼突然发问,眼神锐利如刀。
她自杀不成,穿越到了周辞身上,既然如此,她又是怎麽回来的?
“周辞”脑子里飞快地浮现出一幕。
“砰”的一声,烟花在江上升空。
江岸草坪上散落着几只空酒瓶,江昼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看清楚,我是江昼。”
“我爱你,江昼。”
……
“周辞”关于那个世界的全部记忆,最终定格在那句告白上。
等她回来後,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每一次想到这一段,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後来她明白了。
叫她为他“死”的人,亦可要她为他“生”。
这世上的感情大抵都是一样,令人心死的,也能让人求生。
……
但江昼和她不一样。
她洞穿他眼底翻涌的意图,喉咙里滚出低哑的笑声:“你问这个,是替她问的呢?还是说……你想阻拦她回去,好让她困在这里,最好永远留在你身边,是不是?”
江昼不置一词。
“周辞”笑了:“方法当然是有的。不过你这麽想知道,为她死一次不就好了?”
江昼神情骤冷:“开个条件,你要怎麽样才肯说?”
竟然承认了。
“周辞”怔忡望着他:“我永远,永远不会说。”
她含泪漾起一朵笑:“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只是睡了一觉,却再也见不到你喜欢的她……”
她的笑容像淬毒的刀,狠狠扎进江昼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