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王妃离去后,室内重归死寂。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唯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更夫梆子还是巡夜兵丁的脚步声,规律而冰冷,敲打着萧镜璃紧绷的神经。
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睁大眼睛,毫无睡意。手中紧握着那枚触手生凉、却又仿佛重逾千钧的玄铁血诏令牌,以及那枚温润的、刻着“信”字的白玉玉佩。冰与火的触感交织,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半是冰冷的绝望与恐惧,一半是灼热的仇恨与决绝。
血债血偿。
活下去。
等待。
一击必杀。
信阳王妃的话语如同烙印,深深刻入她的脑海。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在教坊司瑟瑟抖、在静思苑惶恐度日的萧镜璃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具被仇恨和使命驱动的躯壳,一把藏在暗处、等待饮血的利刃。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积攒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为了黎明前未知的逃亡。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缓慢流逝。终于,在窗外天色透出第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灰白时,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三长一短的叩门声。
约定的信号!
萧镜璃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迅起身,尽管浑身依旧酸痛无力,却以一种惊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站稳。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短暂庇护过她的屋子,将血诏和玉佩仔细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的不再是苏嬷嬷,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身材矮壮、面色黝黑、车夫打扮的中年汉子。他目光沉静,眼神锐利地扫了萧镜璃一眼,并无多话,只是微微颔,低声道:“姑娘,请随我来。”
萧镜璃点点头,沉默地跟上。汉子脚步极轻,引着她穿过几条寂静无人的回廊,来到一处极其偏僻的角门。一辆毫不起眼的、半旧不新的青篷马车早已等候在此,驾车的同样是另一个沉默的黑衣汉子。
“上车。”车夫打扮的汉子低声道,掀开了车帘。
车内狭小昏暗,散着一股淡淡的草料和尘土气息。萧镜璃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空气。
马车轻轻晃动,随即平稳而快地行驶起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出单调的辘辘声。萧镜璃蜷缩在黑暗的车厢角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全力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声响。
起初,还能听到一些清晨市井渐渐苏醒的模糊人声和叫卖。但随着马车不断前行,外面的声音逐渐变得稀疏,道路似乎也变得有些颠簸起来,仿佛驶出了繁华区域,进入了某种…城郊的土路?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离开京城了?这么快?信阳王妃要将她送往何处?
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度渐渐放缓,最终完全停下。
车帘被从外面掀开一丝缝隙,那名车夫打扮的汉子低声道:“姑娘,前方有官兵设卡盘查,需步行一段,绕过哨卡。”
萧镜璃的心猛地一紧!官兵设卡!果然,追捕的网已经撒开了!
她点点头,依言下了马车。此刻天色已然微明,四周是一片荒凉的丘陵地带,枯草萋萋,寒风萧瑟。远处官道上,隐约可见旌旗和官兵的身影。
“跟我来,脚步放轻。”汉子低声道,率先向一旁杂草丛生的山坡走去。
萧镜璃紧跟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艰难前行。冰冷的晨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她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用于警惕四周和跟上汉子的脚步。
两人沉默而迅地穿行在荒丘之间,尽量避开开阔地带。汉子的方向感极好,显然对这片地形极为熟悉。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绕过官道哨卡,以为安全之时——
“站住!什么人?!”一声厉喝猛地从侧前方一片稀疏的树林中炸响!
数名身着巡防营服饰的官兵如同鬼魅般从树林中冲出,手持钢刀,瞬间将两人包围!为一名队正目光锐利如鹰,冷冷地扫视着他们:“大清早的,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萧镜璃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血液冻结!被现了?!
那带路的汉子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但立刻稳住心神,上前一步,赔着笑脸,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和几块碎银递了过去:“军爷辛苦!小的是城南李记货栈的伙计,奉掌柜之命,送这位…这位乡下表妹去城外庄子探亲。抄个近道,不想冲撞了军爷,恕罪恕罪!”
那队正接过令牌瞥了一眼,又掂了掂手中的碎银,脸色稍缓,但目光依旧怀疑地扫向低着头、浑身紧绷的萧镜璃:“探亲?抬起头来!”
萧镜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缓缓抬起头,目光低垂,不敢与官兵对视。
队正仔细打量着她苍白憔悴、穿着普通粗布衣裙(显然是信阳王妃早已准备好的)的模样,眉头紧蹙:“看你脸色不佳,不像探亲,倒像…”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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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官道方向,一队约十余人、身着晟王府侍卫服饰、神色冷厉的人马,正策马疾驰而来,直奔哨卡!
为之人,赫然是…夜煞的心腹下属之一!
萧镜璃的瞳孔骤然收缩!晟王府的人?!他们怎么会来这里?!是巧合?还是…
那队正见状,也立刻收敛了盘问的心思,连忙迎向王府侍卫。
王府侍卫头领勒住马缰,目光冰冷地扫过现场,直接亮出一面玄铁令牌,冷声道:“奉王爷令,缉拿要犯!可曾见过形迹可疑之人?尤其是一男一女,男子重伤!”
那队正连忙躬身回话:“回大人,并未见到可疑男子。方才正盘问这两人,是货栈伙计送表妹探亲…”
王府侍卫头领的目光立刻如同利剑般射向萧镜璃和那汉子!
萧镜璃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几乎要将她刺穿!她死死低着头,全身冰冷僵硬,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带路的汉子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依旧强作镇定。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刀剑就要出鞘!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
“呜——呜——”
远处京城方向,突然传来了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一连三响!那是…宫中紧急召集朝会大臣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