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许栀和眼睛放光,“等铺子开起来,我空闲的时间就长了。这些日子庆妤过来找我,说问柳先生赚够了银钱,治好了发妻,现在已经封笔不写,要带着发妻去江南看看。”
王维熙知道许栀和收的两个学生这段时间研习的就是问柳先生的书册,他认字后闲时也看过两本,用词造句都不像是寻常通俗话本,乍然听到问柳先生封笔不写,心中闪过了一丝可惜。
“问柳先生才情斐然,要是没了他的书,书斋怕是要冷寂一会儿。”
许栀和点了点头,“是冷清了些,科举刚过,除了进士文录集还算好卖,其他都差了些。”
正说着,马发出一声悠扬嘶鸣,停在了和乐小灶门口。
红日刺破初晨的薄雾,各色声响,气味和色彩混成一股温暖的洪流,碰撞成喧嚣、嘈杂和蒸腾不息的街巷。铺子外面,已经聚集了一群人,站在外面交头接耳,等待着铺子开业。
蔡瑶来的最早,她正在外面安抚着躁动不安的人群,见到许栀和,眼睛噌地一下变亮,朝着这边挥手,“东家!”
许栀和朝她颔首致意,她回头朝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人看了一眼。
……好像拉谁都不合适。
许栀和抿了抿唇,别过头喊:“秋儿,过来呀!”
蔡瑶询问的看向许栀和。
“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见掌柜吗?现在将人带到你面前了,还不打声招呼?”许栀和朝她眨了眨眼。
蔡瑶如梦初醒,连忙道:“东家,掌柜,就缺你们了!”
秋儿乍然看见这么热情的女子,动作滞涩地回以一个微笑。她的眼神落在后院的厨房和新装的铺面,和应天府的陈设大差不差,她渐渐安定下来,顺着许栀和指的方向和角度了解每个区间分别是什么功能。
越听,心中越是懊恼,姑娘在这边操持,自己却因为小升的离开失魂落魄。
她走神了一瞬,下一刻,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现在这边可就要交给你了。”
秋儿摒开杂念,重重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门口的小日晷,揭开了铺子匾额上的红绸。
红绸落下,周边响起如潮涌般的叫好声。
大锅热气咕噜冒泡,米香在空气中弥漫散开。心急的食客坐不住,说了三两句吉祥话就朝着里面走进来,稍微讲究文雅些的食客站在外面摇着扇子,对着匾额上的字品头论足。
“这字倒是很不错。看着颇有几分气韵。”
“你个俗人,还能瞧出来什么气韵?走了走了,快进去瞧瞧有什么好吃的。”
“正是,天大地大,吃饱肚子最大,还不快些进去?”
两个相熟的食客嬉笑推攘着进来,走到门槛,同时朝着后面瞧了一眼,“你怎么还不跟上?”
最先开口的年轻人咬着下唇,“可是我真觉得这字迹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就慢慢想,反正铺子开在这儿,又不会长了腿跑走。”走在前头的两个人折返回来,一人站在一边将思考的年轻人架了起来,“今日咱们上二楼,吃顿好的。”
甫一进店,等候的帮工立刻上前,将人引到楼上。
楼梯走了一半,低头思考的书生总算想起来了,“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说见过,这不是今年榜眼的字吗?还在国子监门外挂了三天。”
已经吃上饭的和还没吃上饭的一时都顿住了,然后同时急匆匆地朝着外面瞧去,架着年轻人的友人咽了一口唾沫,“你当真吗?说不准是记错了?榜眼的字能出现在这儿?”
“认不错的认不错的,”年轻人摆手,“那副字我瞧了不下十遍,旁人怎么能学得这么像。”
听了全场的许栀和看了一眼主动到后厨帮忙盛饭的陈允渡,后者动作熟练,丝毫没有听见外面已经因为他的一幅字炸开了锅。
一直忙到了下午申时末,客人才有减少的趋势,吃上的乐此不疲将榜眼的题字当成噱头高谈阔论,甚至已想好了离开后怎么和还没有来过的亲友说起此事,并收获一众羡慕的目光。
期间,许栀和坐在旁边看着秋儿理账,今日一天刨去成本,赚了三十多两。
厨房里面闷热,等到了空闲了,才有一个帮工好奇地看着陈允渡,好奇的和他搭话,“你是咱们东家新招回来的?我瞧你衣裳布料不像寻常人,是最近家里遇事了?”
陈允渡:“嗯?”
“你不要不好意思,咱们东家人很好,”帮工以为他自尊心作祟,贴心地放轻了声音,“我同一批有个兄弟本来家境还好,自己也考中了秀才,不过年前老父亲生了场重病,亏空了家底,才想着临时给人做帮工,东家听说后,写了张借条给人十两银子,交清了看诊钱不说,还鼓励他好好念书。”
他语气一顿,目光中满是亲切友善的笑意:“所以小兄弟不必担心,有难处直接和东家说清楚,日后要是出息了,别忘记东家的好就是。”
陈允渡沉默了一会儿:“忘不了。”
帮工看他敛着眼眸,袖袍自然垂落,颇有一种隐士高人的风范,可就是行动迟缓。他小声说:“哎呀,你看着机灵,怎么这般木讷……”
正好这个时候,方梨从外面探出头朝里面喊:“姑爷,姑娘喊你吃饭啦。”
话音未落的帮工:“啊?”
这这这是姑爷吗?
那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啊?!
陈允渡将竹舀放下,对帮工说:“多谢你。记挂着她的好。”
帮工绷着脸色:“……”
他是不是应该回一句不客气。
许栀和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见陈允渡走过来,“刚刚说什么呢?”
“没什么,”陈允渡坐在她对面,“听你招的帮工说你好话。”
许栀和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手上拿着一方干净帕子,陈允渡自然而然凑近前,一双纯澈的眸子中盛满笑意,“是给我擦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