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銮驾停在冷宫门外,那破败的景象与明黄的仪仗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苏培盛上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皇帝皱了皱眉,抬步迈入。
侍卫们迅散开,警戒四周,将闲杂人等清空。
院内,年世兰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来,但她万万没想到,来的竟是皇帝本人!
她正蜷在草席上,听到动静抬起头,逆着光,看到那个她曾倾心爱慕、也曾恨之入骨的明黄身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震惊、怨恨、委屈、一丝微弱的希望……无数情绪在她眼中翻滚,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没有起身行礼,只是那么呆呆地看着。
皇帝挥手示意苏培盛等人在门外等候,独自一人走进了这间破败的屋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形销骨立的年世兰,曾经宠冠后宫的华妃娘娘,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唏嘘。
但这唏嘘瞬间便被冰冷的理智压了下去。
“年世兰。”皇帝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如同这冷宫本身,“你给章弥的血书,朕看到了。”
年世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罪妾……无话可说。”
“血书所言,句句属实。皇上信也好,不信也罢,罪妾但求一死,只求皇上莫要让真凶逍遥法外,祸乱江山!”
“但求一死?”皇帝冷笑一声,“你若真想死,冷宫之中方法多的是,何须等到今日?又何必写下这血书,攀咬亲王与妃嫔?”
年世兰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出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因为罪妾不甘心!罪妾是嚣张跋扈,是害过不少人,但巫蛊之事,谋害皇嗣之罪,罪妾没有做过!”
“是年玉柔那个贱人,还有她背后的敦亲王,他们利用罪妾与宛贵人的旧怨,设下这毒计,既要除了宛贵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也要借皇上之手除了罪妾!一石二鸟,好狠毒的心肠!”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为虚弱而踉跄了一下,只能用手撑着她,仰头看着皇帝,泪水混着脸上的污浊滑落:“皇上!您仔细想想!罪妾若真有心用巫蛊谋害您,何必用那般拙劣的手段藏在翊坤宫?”
“罪妾若真要毒害宛贵人,又怎会用自己的香料,留下那么明显的把柄?”
“还有进宝,他分明是被人灭口!黄规全的徒弟也是如此!这一切,分明是有人精心策划,将所有的罪证都引到罪妾身上!”
皇帝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看不出信还是不信。他等年世兰说完,才缓缓道:“你说他们构陷于你,证据呢?除了这封血书,你还有什么能证明你所言非虚?那半块玉佩,又作何解释?”
年世兰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她不能慌,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证据……罪妾没有直接的物证。”
年世兰惨然一笑,“但皇上可以查!敦亲王与年玉柔是如何联系的?那制作巫蛊人偶的工匠是谁找的?进宝在御膳房,与哪些人过往甚密?”
“还有太医院的药材记录,章弥曾说管理混乱,皇上何不查查,那段时间,除了罪妾,还有谁以各种名目调用过那些药材?特别是……与钟粹宫、与敦亲王府有关的人!”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至于那半块玉佩……皇上不觉得蹊跷吗?如此重要的‘证物’,就这么轻易地被年玉柔‘现’并呈上?”
“若真是罪妾与敦亲王勾结的信物,罪妾岂会不妥善藏好,反而让她一个不得宠的贵人轻易拿到?这分明是他们故意抛出来,坐实罪妾罪名的诱饵!”
皇帝眼神微动。年世兰的这番话,逻辑清晰,直指案件中的诸多疑点,与他心中的某些疑虑不谋而合。
尤其是关于玉佩的说法,更是让他心中一动。的确,若真是勾结信物,年世兰岂会如此大意?
“就算你所言有些道理,”皇帝语气依旧冷淡,“但空口无凭。你指控当朝亲王与宫妃勾结谋逆,这是泼天的大罪!若无铁证,朕如何信你?又如何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