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灭顶的欢愉?他们刚刚体会到了。
雨声催人眠,合眼之前,苏春声想:这个姿势可以列入喜欢阵营中,以後可以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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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贵如油,一场酣畅淋漓丶持续了一整晚的雨,更是让万千农户笑开花。
昨夜的雨下到今早还未止歇,出门站一会儿,浑身上下都会淋湿。
栓子打着伞从铁匠铺後门跑进来时,苏春声和赵虎庆正坐在小桌前吃饭。
他们用昨天剩下的鱼汤和几块鱼肉煮了鱼粥,再用倪琼芳送来的地皮菜炒了一大盘的鸡子地皮菜,配着粥吃。
“吃过了吗,锅里还有一碗鱼粥。”
“吃过了,二师父,二师父夫郎,你们慢用,我先去前头把铺子开起来。”
“外头的水这麽深吗?你裤脚都湿了。”赵虎庆眼尖,看到徒弟栓子打着赤脚从他身旁经过时,裤脚湿了好大一截。
“那是我不想绕,直接淌过来的。”冯阳县的县城建了有五百年了,县城里的青石板路也叫各色的牛车丶骡车丶马车丶人力车压了五百年,留下了许多坑洼。不下雨还好,一下雨这些低洼的地方就会积水,你得左拐右绕,踩着那些高的地方过来才不会湿得这麽厉害。
栓子想快点来铺子里才不愿绕的,裤腿湿在身上也没觉得多难受,阳光灿烂地说:“二师父,您甭担心我,待我把铺子的门板卸下来,我就去竈火边烤烤。”
赵虎庆不担心他,而是担心自己吃过饭後就要出门的夫郎。
“没事儿,我把裤脚挽高一点,也淌过去。”苏春声看出了赵虎庆在担心什麽,主动开口道。
赵家铁匠铺与康府隔着一条街丶一条巷,走过去不算远。立阳立源满秋满夏来上学,得从乡下来呢,那才叫远。
赵虎庆说:“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说着就把碗里的粥一饮而尽,进屋找那把最大的油纸伞去。
苏春声以为赵虎庆说的送,是怕地上湿滑,自己会摔跤,所以想陪自己走这一程。没想到自己刚出後门与他汇上,他就冲自己做了一个把人扛上肩的动作。
这个动作,苏春声能不熟悉吗?
元宵节前,他天天都要被心急火燎的相公扛到房里去。
这个动作在四下无人时做做没什麽,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这是在外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春声不想这般引人注目。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鞋袜脱下,拎在手里,再把裤脚挽高,待淌过了水,到了康家,再把鞋袜穿上。
“不是扛,是背。”
赵虎庆蹲得有点靠边了,侧身朝着苏春声,被他误以为是要上肩,其实是想背他过去。
背苏春声也不好意思。青石板路积了点水,又不是被淹了,哪这麽娇弱,连这点路都走不了。
“我还是自己来。”
开春雨凉,赵虎庆不愿夫郎的脚沾到这些潮湿,执意将自己的身子蹲在夫郎身前,阻拦他的去路。
他也知道夫郎可能是觉得难为情,才不愿这般,出主意道:“你将伞往前倾一些,挡住脸,别人就看不到你了,我快速地过,让他们不知道伞下站的是谁。”
苏春声刚听到这个提议时,觉得好似可行,等真正被赵虎庆磨得攀上了背,才发觉这个动作好似掩耳盗铃……
赵虎庆本就高,他攀上他的肩,是高上加高,就算把伞撑得低一些,脸也和过路人的视线是平齐的。那还不是被看了个正着!
赵虎庆背上了夫郎,就打算没给夫郎反悔的机会,箍紧他,看着路,快步朝康家方向跑去。
他们从太平街这头跑来,另一头,春雷抱着立禹纹纹,支着一把伞,也快速地在雨地里穿行。
两个娃娃重啊,再加一把伞,把他累得气喘吁吁,快要撑不住了。
离康家还有几步远时,五个人碰上了面。
赵虎庆快走几步,走到屋檐下,一点气不喘,十分轻松地将背上的夫郎放下。
苏春雷这边则要艰难很多,最後几步路走得腰都挺不直了,偏这时他女儿还指着赵虎庆,高兴又激动地说:“庆叔,高,高高。”
这是记起了小年时,赵虎庆抱着她将糯米团子黏在门框上的场景。
苏春雷用力将两个孩子往上一颠,将快要垂下的腰与手挺起来了,提着一股劲儿说:“爹抱你们也能抱得很高。”
纹纹还是指着赵虎庆道:“庆叔,高,庆叔,高。”
末了两步,苏春雷抱得手都要断了,忙唤:“春声,快来帮我抱一个,立禹丶立禹,他要掉了……”
苏春声上去把立禹抱下,把夹在三哥咯吱窝里的伞摘下,又把纹纹接下,忍不住嘲笑了他一声:“三哥,你最近身子虚啊,抱两个小娃娃就受不了了。”
苏春雷用手支着膝盖喘气,边喘边指着来路道:“你晓得……晓得我走了多远的路吗?”
他们家和康家,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他跨了大半个冯阳县县城才把孩子送来。
苏春声看他三哥这小胳膊小腿,再去赵虎庆的,心想要是赵虎庆,背个他,手里再抱两个小娃娃,绕着冯阳县县城走个十圈八圈不成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春雷:有对比就有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