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赤着脚走过去,推开虚掩的房门。
周慧敏正跪在五斗柜前,颤抖的手伸进最底层的旧棉袄口袋里翻找,嘴里喃喃着谁也听不懂的名字——或许是林野外婆,或许是年少时的她自己。
“妈。”林野轻声唤,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老人缓缓回头,眼神浑浊又惊惶,像一头误闯陷阱的老鹿。
林野蹲下身,打开蜡纸,将三只折得极紧的小纸鹤一只一只放进她手里。
纸鹤的边角已有些磨损,那是无数次打开又合上的痕迹,却依旧完整。
“都在呢。”她说,嗓音低柔,像哄一个做噩梦的孩子,“你帮我保管的,我一直知道。”
周慧敏怔住,指尖微微抖,紧紧攥住那三只纸鹤,仿佛怕它们飞走。
片刻后,她低头掀开枕头一角,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塞进去,动作笨拙却郑重,像藏起一颗不敢示人的心跳。
然后她躺下,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眉头却仍轻轻蹙着,似梦仍未安。
林野替她拉好被角,转身离开时脚步放得极轻,如同退场于一场漫长的告别。
三天后的清晨,阳光刺破连日阴霾。
林野端着咖啡走向客厅,目光落在墙上的小木盒——“妈妈的宝箱”空了,一只不剩。
她心头一紧,正欲开口询问,却忽然望向阳台。
晾衣绳上挂着一只纸鹤。
它被雨水泡得胀,颜色晕染开来,翅膀微微张开,湿漉漉地垂着,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姿态——像是挣扎过后终于松手,又像是准备起飞前的最后一刻停顿。
风很轻,它不动,却又仿佛随时会动。
她没取下它。
只是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串铜制风铃,铃身细长,声音清越。
她踮起脚,将它挂在纸鹤旁边。
金属与湿木相碰,出一声极轻的“叮”,旋即归于寂静。
当晚,江予安坐在她身旁,望着阳台上那对沉默的悬挂物,低声说:“她开始学会了——爱不是攥紧,是放风。”
林野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只泡胀的纸鹤。
水珠顺着它的尾羽滑落,在地板上砸出小小的圆点。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边界不是墙,是让爱能呼吸的窗。
她开始学会不追问、不填补、不急于求证。
有些修复不在言语之中,而在那些未被触碰却悄然改变的细节里。
几天过去,天气转晴,空气凝滞如止水。
风铃纹丝不动,悬在半空,像一段尚未响起的旋律。
起初,林野总会不经意抬头看它,目光扫过那静止的铜铃,仿佛在检查心跳。
她数着日子,数着风,数着母亲是否还会偷偷藏起什么、又遗落什么。
直到某个午后,她从书房出来,余光掠过阳台——
藤椅上坐着周慧敏,手中握着一杯凉透的茶,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串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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