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兴便好。”姜宁眼波温柔,笑意真切。
戌时过半,匆匆用过晚膳,红叶与车夫卸下易容皮囊,恢复本来面目留守房中。
惜桃则为姜宁精心梳妆:云髻高挽,金簪步摇,点染胭脂,披上招摇华贵的锦袍。
一切妥当,再故意令客栈小二“无意”泄露——承嘉公主今晚要驾临南风馆,见识新鲜景致。
消息如投石入水,瞬间在庆阳城中激起千层浪。
待公主的车驾仪仗行至南风馆前时,街道早已被闻讯而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人群见车驾至,如潮水般自动分开道路,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艳羡、或鄙薄,齐齐聚焦在车窗垂帘之上。
南风馆主早已率人在门外躬身相迎,满脸堆笑:“殿下驾临,小店蓬荜生辉,寒门有幸!”
姜宁扶着苏七的手缓步下车,神情淡漠,声音透着皇族的疏离:“馆主不必客套。本宫偶至庆阳游玩,听闻此处风雅,又恰逢初十盛事,特来一观。”
馆主面色尴尬,连连称是,侧身引路:“殿下这边请,上佳雅间早已备下。”
一行人穿过脂粉香浓、灯火通明的大堂,踏入二楼临河的雅室。软垫铺就,香茗氤氲。
姜宁落座于主位,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下方喧嚣的大堂,指尖轻叩桌面,慵懒问道:“今日这‘南院公子’如何评选?有何规矩讲究?”
“哎呀!瞧我这记性!”馆主故作懊恼地一拍额头,连忙示意小厮呈上一本画册,恭敬奉上,“殿下请看,此乃今日参选十位公子的画像名册。若殿下有中意者,只消点个头,小人立刻将其从评选名单撤下,直接送入殿下房中……”
他挤眉弄眼,言辞间尽是暧昧之意。
“不必。”姜宁眼也未抬,指尖轻飘飘地翻过一页画纸,语气似讥似讽,“连个‘南院公子’的名头都挣不到的人,本宫收来岂非笑话?”
“是是是!殿下说得极是!”馆主冷汗微沁,连忙转换话题,絮絮叨叨介绍起评选流程:公子各展才艺,台下百姓与馆中会员以签花为凭,票高者得魁首。
听着不过如此,姜宁心中不耐渐生,委实不解这劳什子的评选为何能在庆阳掀起这般风浪。
咻——嘭——!
烟花在天井上空骤然炸开,满堂喝彩雷动,评选正式开始。楼下人头攒动,男女混杂,翘首以盼。
隔间内,惜桃与苏九看得津津有味,探头探脑;苏七则肃立姜宁身后,目不斜视。
首位登场的公子,跳了一支极具挑逗性的胡旋舞。薄纱覆体,身若游龙,舞至酣处,轻纱翩然滑落,露出精壮胸膛,若隐若现,引得满场尖啸不断。姜宁略感不适,端起茶盏轻抿。
第二位公子倒是清雅,端坐抚琴,曲调婉转缠绵,隐有靡靡之意,拨人心弦。姜宁指尖微顿,凝神倾听片刻。
“倒也称得上……百花竞艳。”她靠回椅背,姿态慵懒。在琴音里,思绪忽然飘远:若换了那沈御史立于此处表演才艺,会是何等情形?
念头一起,她自己也忍俊不禁,低眉抿唇一笑。沈之衡那个木头,指望他示好求爱?简直天方夜谭。
待到第三位公子扭捏作态地唱罢一曲小调,姜宁已是兴致缺缺,后面几位登台者,她都意兴阑珊。直到一个沉稳疏朗的声音通报道:
“第八位参选者,临风公子——”
姜宁这才抬眸望去。
来人一袭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被半张精巧的银质面具所覆,仅露出一双深邃眼眸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他手执一物,是古朴的陶埙,立于灯火煌煌的中央,姿态从容不迫。埙声幽幽而起,沉郁苍凉,与这满场浮靡的绮罗景象,格格不入却又奇异交融。
那种欲露还藏、欲拒还迎的疏冷风情,偏生被他演绎得恰到好处。
姜宁坐直了身子,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她搁下茶盏,指尖轻抚腕间玉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赏之态。
这番变化立即被紧盯着她反应的馆主捕捉,他不动声色地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南院公子,已是内定。
一曲终了,余韵绕梁。姜宁率先抬手,清脆的掌声在一室静寂中格外清晰。
她隔着栏杆,目光灼灼地望向场中那抹玄色身影,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临风公子这埙曲当真是吹到了本宫心坎上。不知公子,可愿随本宫回京?”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过往也有公子被贵人当场看中,但像承嘉公主这般身份高贵、又如此直白霸道的邀约,却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朝向贺兰风。
贺兰风抬眸,隔着人群与面具,迎上姜宁那双明眸。他躬身一礼,声音清朗温润,带着几分名士风流的洒脱:“能得殿下青眼,是临风三生修来的福气,岂敢不愿?”
“甚好。”姜宁唇角微扬,眼波流转处,泻出一丝不似作伪的柔情蜜意,“那……卿卿今夜便随本宫回驿馆吧。”
话语里的暧昧,令整个南风馆的温度都灼热了三分。
翌日,承嘉公主豪掷千金,独占南院公子临风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庆阳城。
公主车驾并未即刻返京,而是带着这位名动庆阳的绝色“男宠”,一连数日流连于庆阳各大秦楼楚馆,演作纵情声色后,方才缓缓归京。
至于红叶和那名车夫,询问意见后,姜宁便将二人留在了庆阳凤明堂。她始终不放心裴落,终究还是要留些在庆阳能够时时照拂裴落之人。更何况,后续长安和昆仑之事,她也需要红叶去做。
与此同时,关于承嘉公主与男宠临风公子如何恩爱缠绵的香艳流言,也已传入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