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伴竹跑进来,道:“马车准备好了。”
时衣猛地抬头,袖中紧紧捏着身份文书,生怕松手了自己来之不易的普通人生就会不翼而飞。
应见画没说话,他看向杜知津,杜知津看向时洱。
时洱愕然:“现在走?”
她道:“你想多休养一阵也可以,我会保你们周全。”
他望向杜知津身边的应见画,两道目光交汇,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用了。时衣姐。我们走。”
继续留下来,也只能是朋友。
时洱大病初愈,时衣主动接过赶车的活计。两人都没带行李,应见画临时凑了些衣裳吃食给他们,一切从简。
一辆朴素的马车从建昌侯府侧门缓缓驶出。城中家家素缟,无人注意到他们。
杜知津、应见画和赵终乾都来送行。
赵终乾对这两位曾经的锦衣卫十*分好奇,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攀谈,如今终于得见,却是最后一面。
他不禁感慨:“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经他提醒,杜知津道:“哦对了,我和阿墨不日便会启程离京。”
赵终乾一惊,慌了:“怎么这么快?不多留些时日?”
她摇头:“兰花妖已除,还待在京城做什么?”
他想说就当为了他,余光瞥到一旁静默不语的应见画,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是啊,师姐她早有了心悦之人。
那个人不是他。
他没了再劝的心思,只道建昌侯府随时欢迎他们再来。杜知津点点头,提前向他道别:“保重。”
应见画紧随其后,说道:“后会有期。”
赵终乾郁闷。
他们两个怎么越来越默契了?
等赵终乾也走后,他们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收拾着收拾着,杜知津察觉到了不对。
阿墨今天,格外安静。
是被离别之情触动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悄悄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然而还未近身便被应见画戳穿。
她纳闷:“我走路有声音吗?”
应见画指了指墙上的影子。
还好,没有变弱。但她的高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发现,阿墨是真的不开心。
唇一直微微抿着,眼睫始终下垂,浓荫般遮住眸中情绪。
像一扇被夏日草木缠得密不透风的窗。
她直接问了出来:“阿墨,你很难过吗?”
应见画动作微滞。他没料到她会径直开口问但被她这么一问,心里的不安居然消去许多。
他轻轻“嗯”了声,抬眸望进她眼底:“你会忘记我吗?”
应见画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如果杜知津像时洱一样失去记忆,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恐怕会立刻去死吧。因为继续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无论人还是妖都不会接纳他,倘若连她这束光都消弭他的世界将是一片虚无的永夜。
他会溺死。
“不会。”她如此说着,目光平静如海,装进鸢飞鱼跃、也装进了他的身影。
她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永远。
不会忘记你。
说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推开门跑了,步履匆忙得仿佛外面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等着她。
边跑,还不忘对他说“我去去就回”。
然而这一去,就是数个时辰。
应见画倒不担心她会抛下自己,只是她去了太久,他未免有些胡思乱想。
知道他是妖了?还是又看到了悬赏令,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向她坦白,但他始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