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又跑哪儿躲懒去了,坑也不刨。”王郑氏嘹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阿朝赶紧回过神,回头一看,王郑氏站在地里雄气赳赳的看着他,他不敢继续休息了,赶紧回到地里,调整姿势,重新刨坑。
今日早与王春华他们很快就种完了一亩地,现在他好死不死分在跟三房一家子干活。
他心里叹了口气,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手里的锄头也慢了下来,刨坑的力气也小了。
隔壁地王春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心中恼怒,这三房一家子是越来越过分了,整亩地都让阿朝来弄。她凑到自己爹娘身边,低声说了点什么。
王老大看了一眼阿朝所处的位置,“去吧,阿朝也不容易。”
得到自己爹的同意,王春华快跑过来,凑到阿朝身旁,“阿朝,我来帮你刨坑,你撒种子。”
阿朝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春华,要是你过来帮我了,三舅他们就更加不干活了,你们的地,今日上午也干不完的,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王春华摇头,“没事,我跟爹娘说了。”
“春华,谢谢你。”阿朝看着小姑娘的眼睛,说了好几句谢谢。
庄稼人,种地是本分。这夏玉米要是种晚了,秋天就没收成,庄稼人冬天就得饿肚子。这阵子,地里头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庄稼人都在种玉米。
不出阿朝所说,见到王春华过来帮忙,三房一家子彻底撒手不干,躲在树荫底下乘凉。
阿朝跟在王春华后面撒种子,见到三房的人跑远,斟酌许久,低声问:“春华,你爹娘如何想的?总不能一辈子都把家里所有活计都包揽了。你和你妹妹往后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家里就剩你弟弟跟你爹娘三个人,如何包揽这些活计?”
王春华还有一个妹妹叫春雨,在王老大哪儿撒种子。
王安权、王安福两个已经去上学了。
王春华抬起头,看着爹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娘本就不丰腴的身子越发消瘦,爹娘为了这个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晚上还要挑水浇地,比谁都辛苦。
她心里的难受又多了几分,“阿朝,唉。”叹气叹气又叹气,“我也省的是这个理,我也跟爹娘提过,可他们……”
她欲言又止,无奈的摇头。
阿朝大抵也知道因为什么,“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快干活吧,日头要毒了。”
王春华勉强的笑了笑,拿起锄头,开始刨坑,专心致志地干活。他把每一个坑都刨得整整齐齐,和起初刨的坑对齐。
这样玉米种子种下去,长出来才会整齐。
她心底不平静。
阿朝撒种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日头越来越毒,晒得地面发烫,他们二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王老爷子提着水壶来了,还带来了凉好的绿豆汤。
在他来之前,三房几人远远看到影子就跑回地里,装模作样。
阿朝愤愤不平,却无能为力,拿过水壶,仰头,喝几口绿豆汤,甜甜的,凉凉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很舒服,心里那点不满、愤恨都渐渐消去。
他坐在田埂上,看着地里已经种好的一片玉米坑,心里有了一丝成就感。他想,今年秋收他挑个最大的玉米送给谢夫子。
他不知道的是,秋收之前,谢夫子就把他娶回了家。
此刻,阿朝润完喉咙,就没继续坐在田埂,扛着锄头去干活。三房不肯干,也不是干活的好手,那一个个坑歪歪扭扭的,到时候玉米可不好长出来。
他要回去收拾收尾。
另一头,王春华心里藏着事儿,喝绿豆汤也没平时那么起劲,静静的坐在田埂上,引得王陈氏心中担忧,女儿是不是太累了,身子不适。
他们王家只有在农忙的时候有绿豆汤喝,平时想喝也只有两个孙儿撒泼打滚的时候。
“春华,是不是日头太晒,中暑了?”王陈氏凑到自己女儿身边,压低了声音,“待会你到树荫歇一歇,娘来干活。”
王春华对上娘亲关切的眼神,心中那点种子逐渐长成参天大树,“娘,我没事。”
眼下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她计划着今夜回去怎么着都要打感情牌闹一闹。
都是王家人,凭什么,他王老三的女儿能十指不沾阳春水,她王老大的女人就要干的十指长茧子。凭什么三房能好吃懒做,他们大房就要累死累活,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