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导飞艇降落在赤焰峰空港平台时,激起一阵带着硫磺味的风。朝云是第一个跨出舱门,对她吹的风也是最猛烈的。
记忆中的赤焰峰空港简陋而粗犷,只是山体延伸出的一块大平台。
如今,这里被扩建为一个功能完善的小型空港枢纽。
平整的硬化地面,带有遮阳棚的引导通道,指示牌清晰地标示着“旅客出口”、“货物转运”和“学院专线”。
远处,几根巨大的金属管道从山体延伸出来,连接着空港的能源站,管壁上流动着微弱的蓝色魔光,显然是为飞艇补充魔力。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操纵着带轮子的机械平台搬运货物,效率比朝云离开时高得多。
“这边。”朝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辨认着方向。
当年离开时,这里只是个简陋的矿工装卸点,如今却建成了功能齐全的空港。
记忆中的山路被拓宽,铺上了碎石和硬化材料,路边甚至竖着指示牌和简单的魔导路灯杆。
沙耶和伊蕾娜紧随其后。沙耶新奇地打量着这截然不同的地貌,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伊蕾娜则安静地观察着环境,握住了沙耶的手。
她们没有选择骑扫帚。
空港的广播和指示牌明确标注了飞行管制区域,魔能线在空中交织成隐形的网络。
更重要的是,朝云想走一走这段路。
沿着拓宽的山路向上,变化更加明显。
记忆中散落在山腰的简陋矿工小屋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规划更整齐的建筑群,大多是仓库、工坊和给学院工作人员居住的小屋。路上行人不多,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工装或简洁的学者袍,行色匆匆。
偶尔有魔导驱动的货运小车“哐当哐当”地驶过,运送着物资。
“好厉害。”沙耶忍不住小声说,打破了沉默。她想象不出朝云前辈口中那个只有草药铺和小矿洞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朝云没吭声,只是脚步加快了一些,她的目标是半山腰那片熟悉的区域。按照记忆里模糊的印象和地图上仅存的旧地名,翻修后的家应该就在那附近。
越往上走,矿区的痕迹越淡,属于学院的氛围渐浓。道路两旁出现了修剪过的耐旱植物,一些建筑的门楣上挂着徽章:交叉的魔杖与齿轮,下方是展开的书卷图案——落叶国国立魔导工程学院的标志。
终于,在一片相对平缓、视野开阔的坡地上,朝云停下了脚步。
眼前不再是记忆中那座孤零零、饱经风霜的木头房子。
一座经过精心修缮和扩建的石木结构院落静静矗立在那里。
厚实的火山岩墙基被保留并加固,上面垒砌着色泽较新的深色木材,构成了两层的主体建筑。屋顶覆盖着耐高温的深灰色瓦片。原本杂草丛生的院子被平整过,铺上了碎石小径,角落里甚至还用火山石围起了一个小小的花圃,里面顽强地生长着几种赤焰山特有的药用植物,叶片肥厚,边缘带着锯齿。
院门是厚实的硬木,旁边挂着一块简洁的金属牌,上面镌刻着清晰的字迹:“葵院士宅邸西风镇旧址号”。
房子旁边,原本堆放杂物和晾晒草药的空地,现在建起了一座带有宽大窗户的独立平房,看样式像是工作间或小型实验室。一缕淡淡的、混合着药草和矿物味道的白烟正从平房顶部的通风口逸出。
熟悉,又无比的陌生。
朝云站在院门外,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扫帚柄。沙耶和伊蕾娜也安静下来,站在她身后,打量着这座既是朝云“家”又承载着巨大变迁的房子。
院门是虚掩着的。朝云深吸了一口灼热而熟悉的空气,伸手推开了门。
木门出“吱呀”一声轻响。
院子里很安静。碎石小径通向主屋的台阶。花圃里的药草在热风中轻轻摇曳。
就在这时,旁边那座独立平房的门“哐”一声被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她个子不高,身形依然利落,穿着洗得白但整洁的棉布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深色的皮质长围裙。
她正用一块布擦拭着手上的污迹。她的头比朝云记忆中花白了许多,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眼角深刻的皱纹。她的眼神锐利依旧,此刻正带着被打扰的不悦看向门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葵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三人,最后,牢牢地钉在了中间那个钴蓝色长、身材高挑、右眼闪烁着奇异红光的年轻女子脸上。
葵的视线像探针,在朝云脸上反复扫过。那些熟悉的轮廓——那倔强的下巴线条,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底色,那深沉的灰。只是现在,左眼沉稳依旧,右眼却包裹在一团流动的、内蕴着可怕力量的暗红魔力之中。
变化太大了。那个从雪地里捡回来、瘦得像根豆芽菜的小丫头,那个咬着牙在火山岩上扎马步累到晕厥的倔强少女,如今竟已长成这般……凛冽又陌生的模样。
周身的气息沉凝得让她心惊,像一座活火山,表面平静,内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熔岩。还有那奇特的右眼……这孩子在离开后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