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程慎之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他口中唤的,偏偏是“镇南王妃”?程慎之眸光骤冷,周身气息愈发凛然。
宁鸾心下无奈,料定时鸿是因她与“林公子”几分神似才贸然追来。可这事程慎之不知,旁人更不知。
她只得端出茫然神色,唇边浮起恰到好处的浅笑,对着时鸿微微行礼道:“时将军。”
时鸿一路穿人群小跑而来,加之酒意上涌,此刻撑膝喘气,满身酒气扑面。
“王……王妃,我是想说,您长得像一把剑,当真好看!”
话音未落,时鸿瞬间感受到程慎之如雪刀般的锐利目光,脊背一凉,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忙改口道:“不、不是!是您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时鸿自觉越描越黑,抬手抹一把额边的汗水,干笑两声,“故人,故人,嘿嘿。”
开玩笑,别人不知程慎之深浅,他时鸿还能不知道吗?!
世人皆说程世子寡言少语,无甚大才,守边多年,仅能维持两地互不侵扰。后因异族疲惫,才借他时鸿之力拿下七城,夺得战功。
可时鸿是亲历过战场的人,知晓当初程慎之带走的兵马本就不足,却能在那烽火连天、战事频仍的边境周转自如,天机算尽,既保将士性命,又求一线胜机。
若他是个贪功冒进之人,或许胜利来得更早,却定要以无数将士的性命为代价。
时鸿敬佩他仁德的善举,更是仰慕他排兵布阵的精准盘算。
被这样的人盯上,就像是被潜伏在黑夜里的野兽无声锁定。而此刻,时鸿正是程慎之眼中那个猎物。
宁鸾见时鸿面红语塞,知他一急便口不择言,便轻声解释道:“时将军有所不知,家父宁丞相在朝为官,家中尚有兄弟姐妹,许是将军曾见过,才觉面熟。”
时鸿酒醒了大半,也暗恼今日唐突至极。可醉眼朦胧间,宁鸾侧影与林公子如出一辙,连发丝垂落弧度都相似。他恍然仿佛又看见那日小春台上,执扇笑谈着玄烈剑典故的林公子。
他想还剑之情,品茗说剑,共话杂谈。可那如冰雪寒剑一般的林公子,自那日后见过一次后便消散人间,他屡屡前去蹲守,都再未得见。
今日忽见宁鸾神态身影,一时激动下,竟失态地大喊留人。林公子是个男子,岂是金枝玉叶、风光正盛的镇南王妃?
时鸿你清醒一点!
他慌忙对着宁鸾连连作揖,指尖不自觉搓着衣摆,“王妃说得极是,定是我今晚贪杯,醉眼昏花认错了人。您千万别见怪!”
程慎之冷哼一声,抱臂看向一边。
“无妨。”宁鸾笑笑,扭头看着程慎之。“咱们走吧?”
她一把挽过程慎之的手臂,程慎之眸光微怔,再顾不得其他,“走。”
二人相携离去,留时鸿挠头呆望背影。
“可就是很像嘛……”
……
时鸿回到将军府中,时厉东早已歇下。。
朝中皆知老将军年岁已高,当年征战前方,提携玉龙,为圣上立下汗马功劳。但多年的前线生涯,早已伤及他身体根本。
所以宫中的宴会盛席,时厉东都尽可能称病不去,在府中静养。
时鸿回到自己兵器铺一般的卧房当中,想起今日唐突之举,痛苦掩面大叫:“我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啊?!”
不仅给宁鸾留了坏印象,更开罪了程慎之那尊杀神。
时鸿一脸沮丧,凭空挥出几拳。
现在冷静一想,宁鸾性格柔和,温婉端庄,与那日望春楼林公子高傲贵气的模样判若两人,自己当时怎会认错?
哎……
林公子也真好看啊,即便戴着银面具,未见全貌,单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他心爱的寒霜冰剑般清冽出尘。那般从容气度,就绝非一般人可比。
林公子允我进旁人都不能进的望春楼顶层。
林公子曾对我展颜一笑。
林公子还费心劳力为我寻剑,最后未取分文!
时鸿躺进床上,打了个滚儿,把头埋进枕头里,自觉忽视了林公子当时说过的“过后再取报酬”,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公子待我如此……该不会是,看上我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