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溦似是受了寒气,咳了两声,嗓子沙哑,廖鹰还未问他是否不适,便被他按住肩膀,叫她坐了回去。
“不要紧,你说你的。”
廖鹰点了点头,斟酌着开了口,“关于武安王,很多事还悬而未决,为了保护他,我目前什么都不能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必然把始末原委告诉你。我只能向你坦白,我与他虽然完婚,却并非夫妻,我对他,也非男女之情。”
与傅溦所料不差,得到了廖鹰的答复,他心中那股不安也终于归于平静。
“好,那我等你。等这一切尘埃落定,等你愿意告诉我这一切,等你,做选择的那一天。但是在那之前,我们不能再亲近。因为在别人眼里,你是武安王的妻子,同我亲近,会惹来别人闲话的。”
傅溦言及此,一直握住廖鹰肩膀的手也缓缓松开,“我是不在乎什么名声清誉,可我不想你。。。”
廖鹰骤然抬手按住傅溦的手,不许他松开,“我也不在乎。”
傅溦笑着摇头,“那你三年前被薛焱退婚,远走西夜,不也是因为受人议论,才定要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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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廖鹰厉声反驳,“我一是因为家国危矣,实在无法作壁上观,二是挂念母亲,想等战事结束去边境再寻一寻她的踪迹。三是,三是。。。我被你拒绝,心灰意冷,不想再见你了。”
廖鹰的声音愈来愈低,按住傅溦腕上的手也微微起抖来。“对不起,这是我的过错。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能接受,除了,不再见我。”
廖鹰也摇了摇头,抬眼定定望向傅溦,“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倾慕我的?是在知道我死在西夜之后吗?”
是后悔吗?还是愧疚呢?
她分明知道他不会说谎,她分明知道若得到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那她期盼多年的,他的坦诚,他的倾慕,就都不会被接受了。
可她还是,一定要问。
“不是,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在我意识到之前,已经很久很久了,我见到你时的感受,一直如此,可我之前不明白,这是倾慕。”
傅溦的话几乎把廖鹰绕了进去,她沉默半晌,思索着,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三年前,我们在鹤州的山洞里,我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就是倾慕我的,但是你拒绝了我,因为你不明白?”
傅溦仍是摇头,“我没有拒绝你,我装睡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你。”
廖鹰复沉默不语,片刻后无奈叹道:“我还是不明白。”
傅溦轻吐了一口气,将手覆在廖鹰温热的手背上,和着渐息的雨声,娓娓道来。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跟你说过,我自生下来便有隐疾,听不明白别人话中的意思,也搞不清自己的心思。小时候病得更重些,三岁上还不会说话,旁人启蒙的年纪,我只会自己蜷在角落里摆弄九连环,请了上京的神医来看,说我是天生的呆病,治不好,也没法子治,只能好生养着教着,兴许未来会慢慢懂些人话。”
“我爹一听,便对我死心了,一心扑在教养大哥身上。我娘不死心,带着我四处求医,怕我爹责斥我,就把我带到了外公外婆家养着。可能是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居然慢慢长得,像一个寻常小儿了,虽说看起来还是怪得很,但至少可以和旁人有来有回地言谈了。
傅溦从未向廖鹰说过这些,是以廖鹰也一向以为,他的孤僻只是性情如此,不曾想过是因病痛所致。
“若是大哥没有早亡,我可以一直待在外公外婆家里,也许我真的会被我娘教成一个知情识趣的寻常小儿,可是大哥殉国后,我爹又把国公府的命脉传承全部寄托到了我身上,那些骑射本事,都是他逼着我学出来的。他越逼我,我越不爱学,因此常常受罚,我娘劝不住,日日伤心,没多久便郁郁而终。没了我娘教导,我的心智也就更失常了。”
傅溦说得云淡风轻,廖鹰却听得阵阵心惊,不由攥紧了傅溦的手,似乎是想给他一些安抚,可傅溦只是笑笑,轻轻捏了捏廖鹰的手指,反而安抚她起来。
“没事,至少学了骑射,我可以拿来保护你,还是很有用的。我在大了些之后,又去找那个神医看过一次,他说我能恢复如此,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我缺失的那些,大抵一辈子不能恢复如常了。他还劝我,不要娶妻生子,因为这隐疾会代代相传,我的子嗣,只会比我的病症更重。我也这样想,这病就到我这里为止吧,生老病死,都不要再拖累别人。”
傅溦这话虽说得平静,可在廖鹰听来却是十足的灰心丧气之语,故而急切陈情,反问道:“所以是因为这个?你不想拖累我,所以总是避开我?我不在乎的,为了你,我连死都不怕,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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