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巨大的铁锁落下,出冰冷刺耳的金属咬合声!
黑暗。
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门板下方一道狭窄的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带着后院潮湿泥土气息的光线。
柳绣娘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粗糙、散着霉味的稻草堆上。刺鼻的恶臭钻入鼻腔,她却毫无反应。脸颊贴着冰冷湿黏的地面,左脸红肿的掌印传来阵阵闷痛。被粗暴扯痛的头皮,被仆妇掐出淤青的胳膊…所有的疼痛,都抵不过胸腔深处那片死寂的空洞和麻木的冰冷。
完了。
全完了。
柴房…锁…禁足…
针线…不许碰…
窗外…不许看…
脊梁…刚刚挺起一丝…就被彻底砸断…碾入这污秽的尘埃…
两行冰凉的液体,无声地滑过麻木的脸颊,混入地面的湿泥。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黑暗中,她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触碰到冰冷湿黏的稻草,触碰到粗糙的砖地…指尖,似乎沾到了什么东西。
黏腻…带着一丝…奇异的…清新气息?
她麻木的指尖下意识地捻了捻。
是泥。
是昨日在荒地帮忙时,沾染在衣角、又被仆妇粗暴拖拽时蹭到指尖的…泥点。
深褐色的…带着盐碱地的苦涩…却又隐隐透着一股被雨水充分浸润后的…肥沃的油润感…
荒地…
那青翠欲滴的粟苗…
那哗啦啦奔流的清澈浅沟…
那片如同巨大青玉般的苜蓿浅湖…
那群…脊梁挺直、眼中放光的女户…
张婆婆拍打旧袄前襟时眼中的底气…
快嘴刘咧着嘴、拄着锄头的痛快…
赵小满枯槁沉静、却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
还有…那八个字…
“地如女子…疼则生金…”
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如同深埋地底、濒临熄灭的火种,被这指尖一点冰凉的泥土气息,猛地一激!
柳绣娘枯槁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栗了一下!
空洞死寂的杏眼里,那被彻底碾碎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星火,猛地跳动了一下!
不!
不是尘埃!
那泥土…是温润的!是饱含生机的!
那青翠…是真实的!是她们用血汗和智慧守护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