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和杜子归都不在,就留他一个人,还被温辞镇压得死死的。
“辞哥,要不你和我说说话,把气吐出来就好了”,沉湛提议道。
温辞好像已经彻底进入了自己的世界,轻飘飘地看了沉湛一眼,又开始接着闷头灌酒。
沉湛没见过温辞为什麽事伤心成这样过,从沉湛认识温辞起,他就是一副什麽都无所谓的样子,受伤无所谓,一个人也无所谓,连失恋也无所谓。
当初向微出国,温辞连送也没送,更别提买醉。
要说初恋,早就过了,怎麽人到“中年”还感性起来,为了一场恋爱半死不活呢。
眼看着温辞越喝越多,酒馆里走进来两三个女孩,边走边说话。
“没想到那麽大一棵树说倒就倒了,那个被压到的女生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个女孩心有馀悸地说。
另一个女孩想到那场面也打了个寒颤,说道,“也不算是突然,今晚的风那麽大,雪又大,那棵树被大风刮了这麽多天,本来就很危险。”
“这大树一倒,连着旁边的民宿也被砸了,想想都可怕,大半夜睡得好好的,忽然来这一遭,我现在可不敢在外面乱逛了。”
“兔子灯也不要了?”
同行的女孩打趣先前说话的人。
那人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靠‘树洞’太近了,我现在看到‘树洞’就害怕,再喜欢兔子灯也不会去了。”
听到“树洞”,温辞酒醒了一半,这几日他天天把车停在树下等沈珍珠,立刻就想到了她们嘴巴里说的那棵倒了的树是沈珍珠窗户边的那棵树。
他什麽也顾不上,扔下酒杯往外面跑去。
今晚风雪确实大,大风吹得人都站不稳,街上没什麽行人,温辞跌跌撞撞地往“树洞”跑去,风雪刮在脸上,像是冷刀子割肉一样。
一路上,他不敢去想那个被树压着的女孩是沈珍珠,但他知道她这麽晚绝对不可能外出。
想到她有多害怕,温辞便恨不得飞过去,什麽再也不去找她的话全都不做数了。
沈珍珠住的那间屋子已经被砸倒了,可以看出那棵大树是直挺挺地砸在了那间屋子上,温辞什麽也听不见,推开拦住他的人跑上了二楼。
屋内东西乱作一团,桌子倒了,屋顶直接开了个“天窗”,地上太多散落的木头。
万幸的是,屋内没人,温辞虚脱地跌坐在地上,心中一阵後怕。
一本本子在他面前,应该是从桌子上掉下来的,本子上“遗书”两个字刺眼。
他日日看沈珍珠写的字,又怎麽会认不出那是她的字迹。
温辞不可置信地把本子捡起来,手抖得厉害,视线也几乎涣散。
他看着本子上的内容,仿佛看见了沈珍珠当时的样子,一定是独自一人看着窗外的雪花啜泣吧。
她说:我见别人离开的时候,都是要说些什麽的,可我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我对着叶子说话,说了很久,後来叶子落了,我觉得那就是我。
沈珍珠走过长夜,回到“树洞”时只见到一片狼藉,天边曙色时隐时现,仿佛幻梦一场。
“树洞”上二楼的楼梯被砸毁了一部分,晚间雪大,没人顾及,而温辞正是坐在这破碎的楼梯上。
沈珍珠艰难地仰头看到了他,呆滞片刻,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温辞在她的视线中疾步走下楼梯,站定在她面前,擡手向她递了只兔子灯来。
“你回来了”,昨晚喝了酒,又坐在楼梯上吹了一晚的冷风,他向来好听的声音变得嘶哑。
沈珍珠接过兔子灯,兔子灯光芒暗淡,她虚弱地瞧了一眼温辞,行尸走肉般地越过温辞往楼上去。
“小珍珠,楼塌了”,他在身後叫她。
她回头,看向他时,眼里毫无波澜,“我知道,但我无处可去。”
下一秒,男人两三步走近,将她扯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沈珍珠这才发现,他的喘息如此厚重,又如此急促。
他发疯般地找了一夜,最後却只能和五年前一样无可奈何,他只能无望地等着,等着沈珍珠自己从深渊中爬出来。
五年前,他没保护她,五年後,他依然放任她一个人艰难地独行。
从前,万事都尽在掌握之中,可如今,温辞无比痛恨自己,如此无能。
他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告诉她,“小珍珠,你可以把话都说给我听,我想听你说的话,我想见你好好的活着,就当是为我活着好不好。”
“温辞,我明明很期待未来的,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我每天都开始期待有人带走我。”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鬼拿着刀追我,我跑了好远好远的路,可我还是被刀捅死了。”
“我每天都做这样的梦,一天比一天长,终于有一天,我感受到了刀子的冰冷,感受到了疼痛,也没有醒来。”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靠在他的颈边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