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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5章 上游（第1页）

第46章第45章上游

国道G350，自湖北省利川市而起，终点至四川炉霍。道路横跨三省，沿途风景如画。远山覆满茂密绿植，散放的马和牛羊低头悠闲吃草，不时有藏式房屋点缀在路旁。雨季和旅游高峰已过，路况良好开阔。私家车很少，一路见到的多是工程大车。姜银姣开得挺快，偶尔遇见落石颠簸路段才会减速。姜丹铅早就习惯了她的车技，在副驾驶睡睡醒醒。如他所言，双生子确实很少交谈。偶尔出声也是拿零食分来吃。

跟一大堆零零碎碎的杂物坐在後排，杜若凡在颠簸之间想起刚出野外那几年带过自己的一位老师傅。老师傅酷爱钓鱼，後排和尾箱里也是这样放满了杂七杂八的户外用品，车内永远有一股香精浓烈的玉米饵料味。

伴驾对气味敏感，这辆北汽看着破破烂烂，里面只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味。也不用乱七八糟的车载香薰，虽然姜银姣开车实在不算平稳，倒是不令人发晕。三人走的这面路段沿河道修建，上下坡丶窄桥大转弯一个不少。实际四十多公里开了大约一个小时，路上，姜丹铅闲着没事，用一根皮绳编了个小网兜，把那块墨色的岩石编成挂件，系在了杜若凡的钥匙圈上。

他手艺很好，网眼大小均匀，非常结实。编完皮绳他又开始编自己的头发玩，把发梢编了几个麻花辫，然後在安全带的束缚下拼命扭过身子，和杜若凡讲话。

“你觉得陶片在河道中的什麽位置？”

杜若凡想了想，答：“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河道的转弯。那里会有大块的碎石或者供人溯水而过的简桥滩道，有很多地方可以固定住陶片。”

“不知道蔓箩为什麽会把陶片放进水里。”姜丹铅往後伸头，“你觉得呢？”

杜若凡指指自己：“你问我？谁是伴驾，我是吗？”

“别理他。”姜银姣这时开口了，“他有多动症。”

姜丹铅撇撇嘴，正过身子把麻花辫拆了捋顺。杜若凡望着窗外只笑，他觉得这对双生子的性格其实保持一致，只是一个更显外，一个内敛一些。有时姜银姣是那个更内敛的，有时候是姜丹铅。

这段时间姜银姣总是奔波在外，杜若凡和姜丹铅相处的时间更多，他能感觉到两人在慢慢靠近。相比之下姜银姣还保留着一些不可细说的矜持丶更多来自于团队里总要有个人稳定些拿主意。

杜若凡匆忙加入的这趟旅程，让两人性格中有点脱线的那部分再次释放了出来。这种体会，他反而觉得很奇妙。明明能清晰地感受到双生子连接在血脉中的那份不止于相貌的同一，但自己又始终将他们区分来看待。

他望向前挡风玻璃後向远延伸的公路。在山坳中飞驰的时光，另杜若凡有些许怀念。要出野外的工种大多很累很苦，无损检测也是如此。在户外环境中用不同的检测手段找到管线丶锻件的缺陷，必须同时具备经验和技术。在这个行业接触下来，他发现那些常出野外的老师傅大多粗中有细，能干体力活，但又含着一丝细腻。

带过自己的老师傅总是趁着闲暇出去钓鱼，杜若凡也跟着去，但他不会钓鱼，就到处拍照采风。有时拍胶片，有时用数码。借助工具记录下当下那一瞬，似乎记忆中的画面反而被淡忘，他们应该发生过很多趣事，可大多杜若凡都不记得了。

正想着，姜银姣在路边停了车。姜丹铅也从副驾驶下来，开後排门往下卸东西。杜若凡把自己从思绪中抽出来，开门问：“怎麽停了，到了？”

“快到了，停下来吃点东西。”姜丹铅解释说。杜若凡想帮忙拿点东西下去，但堆砌在一起的杂物像被施了结界，随便抽走哪一样都可能会全面塌陷。他一时手足无措，姜银姣开了後备箱拎出扎在一起的桌椅递给他：“过来扎桌子。”

车驻靠在路侧可以临时停车休息的石滩上。三人分工，很快收拾好了吃饭用的准备。杜若凡把卷帘折叠桌和户外月亮椅打开摆好，姜银姣接了车载电源用锅煮面，她一口气下了三包打了三个鸡蛋，锅里满得看不见汤。杜若凡不会在户外生火，只好也跟着吃她煮的。

扎在一起的椅子，正好有三把。姜丹铅提了一句这是买二赠一的赠品，很奇妙，就像他们正等待着有一个人的加入似的。杜若凡知道三包面绝对他们不够吃，自己吃饱了就接着煮。生鸡蛋竟然没被姜银姣的车技摇散黄，还挺神奇。

之後三人又一人吃了一罐冷的罐头粥，开始收垃圾和桌椅。他发现，双生子不止会把垃圾全部带走，甚至会将扎过桌椅的碎石抹平，重新恢复成原样。不知是为了隐藏踪迹还是某种仪式，总之，车开走以後，那块石滩看不出来有人露营过的痕迹。

又开了十多分钟，姜银姣再度停车，“是这儿。气味在这里不见了。”

杜若凡踩在脚蹬上往远眺望，如他所料，大约百米後河道收窄，有一处转弯下沉的滩道。落差和巨石掀起的水花很大，凭他的经验判断，从这儿涉水过江其实非常危险。稍有不慎，涉水者可能会倒进落差之间被流水冲刷。看着不深，凭人力很难把落水被冲刷者重新拉起来，窒息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段路旁边没有水泥墩围挡，姜银姣试着又往前开了开，把车扎进滩涂下面。三人踩着乱石慢慢靠近，临到江边，见双生子有涉水过去的意思，杜若凡连忙阻止道：“很危险的，别下水。”

本身就在水边，看湿度计没了意义。姜银姣踩上岸边一块没有完全被涛涛之水没过的石块，眺望着下游。三人现在处在山谷地势较低的位置，四面环山，视线不算开阔。姜丹铅在岸边捡了几片较大的树叶，伸手递过去。

姜银姣把落叶顺着水流丢下去。树叶被江道的高低落差一下子卷紧了水花中丶飞速冲刷到下流。然而几片叶子没有顺着水道飘远，而是在一块下层河道的巨石旁开始打转，勾勒出漩涡的轮廓。

“下面有断裂带或是地下水。”杜若凡说。

“是地下水。”姜丹铅指指双生子那边，“她准备往里跳了。”

杜若凡转头一看，姜银姣竟然真的正在估量位置，打算往江水里跳。他大喊道：“拉住她！”

话音未落，姜丹铅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