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心里的怨怼散得一干二净,哭着道:“那就好,我就知道贵妃姐姐绝对不会看父亲遭罪却视而不见了。”
徐贵妃对着贤妃好一顿安慰之下,才乘坐轿辇大摇大摆地去了养心殿,李公公大老远便看到贵妃娘娘的轿辇,进去替徐贵妃禀报,出来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的,“贵妃娘娘,圣上说此事已经全权交给了大理寺去办,相信大理寺肯定会秉公办案,贵妃娘娘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徐贵妃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说那是她的义父,她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李公公叹息一声,不明白贵妃娘娘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压低声音,说:“圣上还让奴才告诉贵妃娘娘句话,丞相大人万人之上,为官多年,做事竟然如此不当心,这能怪得了谁呢。”
徐贵妃心一沉,圣上这话已然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是啊,徐侑是为圣上办事,毒杀镇守边关十几年的威远将军,为了防止事情暴露又再次指使徐侑在林青回来的路上将其杀害,现在东窗事发,圣上只会责怪徐侑办事不力,还要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他身上,要不然怎么办,难道让圣上承认是他担心威远将军功劳过高会功高盖主,所以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又因怕受到天下人指责,边关军心不稳,这才秘不发丧,又因担心此事暴露了,所以想杀死威远将军的小儿子来将这个秘密彻底掩盖,而且事实是徐侑确实办事不力,当日派去的那群人只回来了一个人,徐侑跟圣上禀报的是林青已经死了,那怎么半年之后,林青忽然诈尸了呢,这一切还不是赖徐侑。
只是徐贵妃总觉得这一切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可能和谢无宴还有温棠脱不了干系,但她又找不到证据。
今日的局面让徐贵妃想到了朝宁七年,谢家因中宫失德而获罪,谢无双也是想找圣上求情,求皇上给她跟谢家一个公道,圣上根本不见她,谢无双就是在这样有冤无处述的情况下自缢了,但即便这样,圣上还是没有放过谢家,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难道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1],谢家的下场也轮到徐家头上了。
徐贵妃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本宫知道了。”
李公公:“贵妃娘娘慢走。”
***
正月初二,京城的天色还是雾蒙蒙的,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踩在上面容易打滑,谢无宴带着温棠回温国公府给温国公夫妇拜年,他们前脚刚来,秦逸墨后脚就带着温嘉来了,温国公一整个注意力都在秦逸墨跟温嘉身上了,先是整理了下衣摆,然后轻咳一声,“燕王殿下,有些话微臣知道自己不该说,但微臣还是不得不说。”
“岳丈大人请说。”
“徐丞相的事情微臣也听说了,微臣以为徐丞相肯定是遭人陷害,等大理寺调查清楚,圣上肯定会还丞相公道,此事燕王殿下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秦逸墨笑得意气风发,自己外祖父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最清楚了,此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他怕什么,“这是自然,本王也相信外祖父是被人冤枉的,外祖父一心为着圣上,为着朝廷,相信圣上最后会为外祖父讨个公道。”
说这话的时候,秦逸墨还有意无意地往温棠跟谢无宴的方向看了眼,只是这一对夫妇目光完全在桌上的柑橘上,但见谢无宴剥了个橘子,拿了半个橘子放在温棠手心,秦逸墨在心里冷哼一声,全京城也就这对夫妻这么悠闲了,以前在边关还没恩爱够,到了京城还要做出这样一副恩爱的样子来。
温国公满意地笑了笑,喝了口茶,又问:“对了,嘉嘉跟殿下成亲也有大半年了,怎么这肚子里也没有个动静”
这种事本来是不该温国公问出口的,但目前朝堂局势诡秘,太子被废黜,余下成年的皇子就只有燕王一个,难保燕王他日不会登基为帝,温国公还是希望温嘉能牢牢抓住燕王的心,若是能抢先一步生下皇室的皇长孙,这不仅仅对燕王有利,对温嘉自己、对温国公府也是有好处的。
温嘉强忍着没去看温棠跟上首的卢歆,作害羞状。
温国公看向温嘉的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慈爱,卢歆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有多疼爱子女呢。
卢歆已经迫不及待的看这人计划全部落空的样子了,一定特别精彩,想到这里,卢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卢歆懒得跟温国公在这周旋,听着他那假惺惺的话,直接告诉温棠她有东西给她,温棠顿时起身扶卢歆,她以为卢歆是找个由头带她出来,谁知卢歆是真有东西给她,卢歆笑着摸了摸她白嫩的脸,“棠棠,我让奶娘置办了些阿胶、黄精跟海参,你带回去让翠兰她们熬给你喝。”
温棠唇瓣抿了抿,小声道:“娘亲,子嗣的事情要靠缘分,我跟夫君还不急。”
卢歆:“娘亲倒是不着急,只是你之前在边关吃了那么多苦头,身子肯定比一般女子要弱,这些补身子的东西吃了又没有坏处。”
中午,谢无宴跟温棠在正房陪卢歆用了个膳便离开了,看妻子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些个补品,谢无哑然失笑,握住温棠的细腕,“岳母大人也是心疼你。”
“我知道。”温棠只是不太喜欢喝这些东西,就像她从小就不喜欢喝汤药一样,“文墨哥哥审问的怎么样了?”
谢无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哼笑一声:“徐侑自然是什么都不肯招,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害过威远将军跟林青,但人证物证俱在,他撑不了多久的。”
陷害忠良,残害忠臣,这些年徐侑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他晚一日签字画押,那他做的那些事就会一件一件的被挖出来,同样,只要林青还在这个世上,有人就不会允许徐侑不签字画押,徐侑不签字画押,那再查下去,难不成要帝王写罪已诏。
谢无宴明白的道理,温棠也明白,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女子就不免心神震动,她将脑袋埋在谢无宴怀里,死死地抱着谢无宴的腰,她等这一日也太久了。
谢无宴面色温和地垂下眸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她柔顺的青丝。
他在心里说会很快的,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的。
***
朝宁十一年正月初六,清阳侯世子文墨带着徐侑签字画押的字迹入宫,徐侑承认他是因为想为燕王争兵权,所以才想除掉威远将军父子,圣上雷霆大怒,急召几位重臣入宫。
宫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之人,秦逸墨听到这个消息脑袋都是懵的,他提上裤子就要去皇宫,目眦欲裂,“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文墨那个贱人公报私仇,想要为谢家报仇,这才试图陷害外祖父,我要去找父皇。”
这时,温嘉忽然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连一件衣服都没穿,匍匐在秦逸墨脚下,梨花带雨地抓住秦逸墨的腿,歇斯底里地喊,“殿下不要。”
“嘉嘉怎么了?”秦逸墨被她这一番举动给镇住了,弯腰想将她扶起来,可是温嘉就跟他较上劲了,她泪眼汪汪地注视着秦逸墨,一字一顿道:“殿下,嘉嘉请求殿下现在就去养心殿,请求圣上按盛朝刑法重罚徐丞相。”
秦逸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里听到了什么,他脚步一个踉跄,怔然地往后退,然后一把捏住温嘉的肩膀,那力道仿佛要将她给捏死,他冲着温嘉大吼一声,“嘉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100章
秦逸墨一脸的不敢置信,赤红着眼盯着温嘉,她难道不知道丞相府是他、是母后的后盾,要是丞相府没了,他跟母后还有谁能依靠,她竟然让他入宫请求父皇重罚他的外祖父。
温嘉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因为没穿衣服,她赤裸的身体在发抖,颤巍巍地去扯秦逸墨腰间的玉带,“殿下,妾身身为殿下的妻子,如何会不盼着殿下好,可殿下要明白大理寺查案一向是大公无私,秉公办理,不然圣上也不会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妾身也不愿相信外祖父会做这样的事情,可外祖父已经签字画押了啊,殿下难道就不想想外祖父为何会想着杀威远将军跟林少将军吗?”
秦逸墨痛苦地闭上眼,喉咙一阵干涩,是啊,外祖父这些年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去年外祖父举荐他代替威远将军驻守边关,便是希望他能从父皇那里拿到四分之一的兵权,可惜那个时候南疆来犯,竟让谢无宴跟林青出尽了风头,他自然什么也没有拿到,外祖父为何想杀威远将军跟林青,他明白,因为外祖父要给他铺路。
可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入宫请求父皇重罚他的外祖父,他又于心何忍,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外祖父在朝中呼风唤雨二十几年,父皇倚重,世人敬仰,怎么说倒就倒了呢,温嘉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掉落,“殿下,妾身想外祖父此时此刻一定希望殿下能够珍重自身,殿下现在入宫请求父皇重罚额外祖父,父皇兴许还会弥补殿下跟母妃,殿下此刻要是去跟父皇请求,父皇不仅不会饶恕外祖父,甚至可能会对殿下跟母妃不满,殿下跟母妃是母子,一损俱损,妾身请求殿下以大局为重。”
秦逸墨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双阴沉的瑞风眼忽然变得柔和,他弯腰将温嘉扶起来,抬手抹掉她眼角挂着的泪珠,“嘉嘉,你的心意我明白,刚刚是我错怪你了。”
他没有看错人,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在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要是他刚刚真去求情了,那他肯定要被迁怒的。
他给温嘉披上衣裳,说他现在就入宫,因为火急火燎地出门,所以秦逸墨没有看到温嘉在听到他要出门时眼里闪过的一抹畅快笑意。
燕王入宫径直去了乾清宫,圣上自然没打算见他,而秦逸墨直接撩开衣袍跪了下去,朗声请求圣上按盛朝刑法重罚丞相徐侑,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