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的喧嚣和强撑的体面被厚重的酒店房门彻底隔绝。
门外亲友们善意的哄笑和“早生贵子”的祝福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尽头。
奢华宽敞的婚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浓得化不开的酒气。
满目的喜庆红色——红绸、红烛、红床品——此刻在午后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和虚假。
我反手锁上门,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疲惫。
江予安刚才被沈煜明和姜宇轩合力安置在靠窗的轮椅上。
此刻他闭着眼,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炭灰色的昂贵西服早已掩不住他的狼狈。
脸颊上不正常的酡红尚未褪尽,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呼吸沉重而灼热,带着浓烈的酒精气息,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他的额被汗水濡湿,几缕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他也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透着虚弱的倦怠。
沈煜明临走前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对我低声道:“今天这样的场合,我们在这儿不合适。他麻烦你了,他……很久没这样了。”姜宇轩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眼神复杂。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走到他身边,轻声问:“要不要喝点水?”
他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雾气,眼神涣散而迷茫,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我脸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出干涩的嗬嗬声,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
我把水杯递到他唇边,小心地倾斜。他配合地喝了几口,温水流过干涸的喉咙,他似乎舒服了些,又闭上了眼睛,眉头却依旧紧锁着,仿佛在与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苦搏斗。
时间在寂静和浓重的酒气中缓慢流淌。
我坐在不远处的沙上,看着他强忍不适的样子,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又闷又涩。
那枚戴在我无名指上的钻戒,冰冷坚硬,硌着指骨,时刻提醒着这场婚礼的荒诞与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忽然蜷缩了一下。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双手有些急切地摸索着轮椅的轮圈,试图驱动它。
“要去洗手间吗?”我立刻站起身。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推着他的轮椅,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宽敞卧室,进入明亮宽敞、同样装饰着喜庆元素的卫生间。
我将他推到马桶旁,固定好轮椅刹车。
“我就在外面,好了叫我。”我说着,准备退出去。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惊的巨响!
“砰——!”
我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只见江予安整个人侧摔在冰冷光洁的瓷砖地上,轮椅被他起身时带得向后滑开了一段距离。
他显然是忘记了身体的现实,试图像正常人一样直接站起来,结果双腿根本无法支撑,瞬间失去了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
昂贵的炭灰色西裤膝盖处蹭上了明显的水渍和灰尘,一只皮鞋也甩脱了,露出里面洁白的袜子。
他趴在地上,身体蜷缩着,出一声痛苦而压抑的闷哼,额角瞬间又渗出冷汗,和之前的汗混在一起,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江予安!”我惊呼一声,冲过去蹲在他身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他起来,“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他的身体很沉,肌肉因为疼痛和醉酒而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