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彭老先生,沈暄的眼睛都亮了几分。他和楼川说:“他可真厉害啊,那麽多法条都能记得一清二楚,那天我跟着他去京郊审案,只是听那些老人毫无逻辑的话,他都能迅速理清事情的前因後果,并且准确给出定论,然後条分缕析,让人找不到任何能反驳的馀地。”沈暄说:“我有时真觉得他只做到大理正真是太可惜了。”
“你就这麽崇拜他?”楼川看着他的脸,哼笑一声,却并没有出言嘲讽什麽,可见彭老此人的确德高望重。“位置坐得越高,被迫要做的是也就更多,比如应酬,比如与各个部门联络。彭树怀的确是个清正的人,但清正过了头,反倒就成了某种倔强和古板,让他去应酬,容易得罪人,还是只做个大理正更适合他。”
沈暄也的确难以想象彭老坐在桌子前跟人家觥筹交错的样子,一想就觉得汗毛倒竖,他打了个激灵,说:“的确是这样。他可凶了,稍稍有几句话说不对他就要骂人。”
“他还骂你吗?”
沈暄憔悴地抹了把脸,“这两天还好,刚进来的时候我每天都要挨骂,律法背的不熟他还要卷起卷宗抽我手心。你看,都红了。”他把手伸给楼川看,但那已经是很多天以前的事情了,手上早就看不出什麽来了。
楼川没有嫌弃他幼稚,而是把他的手抓到自己手掌间搓了搓。他看着那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沉声说:“若不是……我还真是想就让你永永远远地留在我身边,其他的什麽都不要管。”
沈暄被这话吓了一跳,毕竟像楼川这样的“反派”说出来的话很多时候都是要做到的。自己好容易才的来的官职,可不能就这麽没了。
他讪讪地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遭到了楼川地阻止。沈暄赶紧拒绝说:“其他的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你想都别想。他说,就算我身无长物,还是像从前一样只醉心山水,也不可能一辈子依附谁的,我要自己做一番事业出来。”
我要凭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但最後这句沈暄没有说出口。
楼川听完却也没有生气。他看着沈暄,目光越来越深。这样固执的丶独立的沈暄,像是有种魔力,能让所有看过他灵魂底色的人再也没有移开眼的能力。
楼川有时候会想,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这样好的一个人是他的爱人,而不幸的是,他心里十分清楚,像沈暄这样一个人格独立的人,永远不可能像菟丝草一样只依附着他,成为他的伴生物。
但是,无论如何,楼川都不会放手。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哪怕只是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多停留那麽一时片刻,哪怕为着一时片刻他要耗尽所有,他也心甘情愿。
沈暄看见楼川的面色不善,而且一直都没有说话,心中有些忐忑,但更多是以为自己不被理解的不忿。那种被什麽东西仅仅束缚的窒闷感再次袭来。难道穿越到这种封建的小说里,就要像这里封建的人一样,永远都不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吗?
他问楼川,“你这是在想什麽?”
楼川才从刚才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
“我是在想……”他擡手,带着薄茧的掌心轻轻拂过沈暄显得有些赌气的面庞,慢条斯理地说:“其他的都可以。”
“什……”沈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楼川实在重复他刚才的话。再看楼川的眼神,里面究竟是什麽风暴般少儿不宜的内容他已经一清二楚。他的耳根瞬间发烫,怎麽看楼川怎麽觉得坐立难安。他遮住楼川的眼,磕巴道:“我的意思是说丶是说……”
是说什麽,沈暄一下子也没能想得出来,这句话听上去的确就像是某种邀请一般,但是他敢对天发誓,说这话的时候他绝对没有在想这些内容。
沈暄有口难辨,倒是楼川把他的手拿下来,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看着他认真说:“说不出来,那就按我想的来。”
沈暄更慌乱了,“你丶你想什麽?这里是大理寺,我绝不允许你丶做那些事……”
沈暄实在不好意思把那些污言秽语说出口,最後几个字嗫嚅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了。楼川唇角却咧起弧度,捏着沈暄的下巴,“恶狠狠”地说:“第三次了吧?你脑子里有没有一天装得是正经事?”
沈暄脸颊爆红,“明明是你自己要让我多想的!”
“那句话不是你自己说的?我不过重复一遍,便成了我引诱你了?好一个公正的大理寺丞!”
沈暄无法反驳。最後只能蔫蔫地任由自己的有一个“把柄”被捏在楼川手里。
他自暴自弃,问:“那你是想说什麽?”
楼川又把他推到在榻上,然後整个人从背後拥住他,遮住他的眼睛。
楼川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沈暄柔软的心尖像是被什麽轻轻骚了一下,酥麻温热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将身体的重量倚靠在身後的楼川身上。
抓住他的手,沈暄说:“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