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五。今日本官接到他人对你的状告,为免误会,特来亲审。”他视线紧盯着地上的人,说:“现在,问你什麽你便回答什麽。慎重回答,因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要签字画押,上公堂,若不想招惹事端,就老实回话,听清楚没有?”
曹小五哼哼着,并不说话。沐剑在他腿上重重踹了一脚,呵斥道:“听不懂话吗?问你,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曹小五气息奄奄。
沈暄递了个眼神给楚书达,後者立即会意,找了纸笔出来,坐在另一边的桌子上,开始记录。
“首先,也是人家本来要状告你的内容。你是否侵占了左氏身死後,官府给左家发放的补偿款?”
现在已经是在地上动弹不得,但曹小五的眼神还能动,他转向左边的床榻,眼神狠厉。
沐剑方才将小姑娘脸上的血痕清洗掉了,头上较为严重的伤口也包扎好了。此刻她皱着眉头,呼吸微弱地靠坐在榻上的老者身边。
老者看不见曹小五的眼神,但从神情上来看,他此刻仍然是痛苦迷茫大过于愤恨。
心善的长辈才能教养出心善的孩子,可偏偏这份心善并没有回报在他们身上,反而成了被旁人欺辱的把柄。
左氏一家都是如此。
直到沐剑错开一步挡住曹小五的视线,曹小五才不情不愿地愤愤道:“是。”
“你为什麽要侵占他人财産?”
“老子占了就占了,老子好歹是他的女婿,留给了他一个外孙子,花他点钱怎麽了?”
“一贯钱,那是一千文。”沈暄的目光寒凉无比,“你说那是点?”
“再多也是应该的!左佳那个贱人,当初从我这儿拿了多少钱去供养她爹,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不过是拿回来而已!”曹小五冲地上唾了口唾沫,“我占了他的要还,他占了我的难道就不要还了吗?”
他话音愤怒不堪,沈暄却分毫不乱。“且不论左氏已经嫁与你家为妻,在家中洒扫操持,也下地务农,这些若是换做劳力,你又应当给她多少钱?况且她还为你生儿育女,就算你不愿意他帮衬娘家,你也大可以告到村长处,由村长和族□□同裁定。分明有各种方式维护你的权力,可你非要触动律法,残害他人!你还有脸拿这话出来说嘴!”
曹小五别开头,重重喘息着,却不肯再去看沈暄。
沈暄却继续道:“左氏身死後你又与李氏结亲,既不供养老者,也不哺育子嗣,可见你二人与左家关系不深,那麽那份补偿款有父亲一份,有遗孀和儿子一份,却独独没有你的!怎麽算也不至于一千文全都给你。”
“侵占他人财産,殴打妻子,参与赌博这些你认也不认?”
曹小五咬着牙,“你有什麽证据!”
沈暄不闪不避地看着他,招了招手。沐剑大步上前,取出先前从村长家中拿来的账本与文书名单。沈暄指节扣着这些物证,一字一句道:“侵占他人财産,这上面清清楚楚有你的名字和指印,还有村长一家的口供。至于後两者,纵然经年日久,记得这些事的人也不少。一个人证不够,还有两个丶三个,全村的人都来作证如何?”
曹小五终于说不出话来。
沈暄又问:“你认还是不认?”
半晌,曹小五道:“……认。”
“很好。”沈暄道:“那麽现在再看其他事。你夫人说昨夜你去赌博了,在哪个赌场?”
曹小五还是不说话。
这时楼川却开口说:“你出去一次要花费三五日,除去路上的时间,你至少要在城里住两日。荣京物价高,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会花钱住店的,那便是能提供食宿的赌场。”
曹小五瞪大眼睛看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楼川对此视而不见,依旧道:“京中明面上做赌场生意的只有两家,一家是皇家赌场,供王孙贵胄休闲娱乐,你进不去,一家便是皇商刘氏所创,但刘氏还有其他生意要倚仗皇商的名头,开个赌场不过是和各类商人往来交互,既不会真赌,也不会违反宵禁。那麽就只有暗处了。”
“暗处敢提供食宿包庇夜间继续赌博,真是好大的胆子。”楼川一步步逼近曹小五,有意无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你猜本王要是带着你查抄过去,你活不活得到进牢狱?”
曹小五至多以为是县衙的人来调查了,却不曾想其中竟然还有一位王爷。他与李婵当即惊惧不堪,曹小五的腿剧烈哆嗦着,像泡到了寒冬腊月的冰湖之中。
“那姑娘算是你的什麽?”见曹小五慌乱胆寒,沈暄趁机发问。手臂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影子与楼川身形并立,几乎完全遮挡住曹小五面前的光线。“筹码,还是……赌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