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祯不在,没人吵我,我在街上逛来逛去,心里慢慢勾画一些逃跑路线。
走得远了,就该停下,重新看看自己在哪,要往哪走。
如果走着走着迷路,还可以再找路;可如果走着走着,忘了去哪儿,那就糟了。
我坐在床沿上呆呆想着事情,直到樱桃敲门,问我要不要洗漱就寝。
我问她什麽时辰了,她说亥半了。我说那便安置罢。
樱桃铺了床。我看着那空出来的半边床,心里空落落的。
夜夜欢会,忽然要旷两夜,枕边孤冷,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倒不是因为身体的欲望饥不可耐,而是因为一个人怎麽都找不回两个人的温度。
他待我体贴入微,不让我受一丝凉。
我向来夜里怕黑,有他在身边,我心里也踏实。
就像从前有将仲睡在矮榻上。
不过世祯不一样。他比将仲温柔,比将仲爱我。如果可以称之为爱的话。
青楼里没有我要的那种爱情。黑暗里,我对自己说。
将空出来的那床锦被抱在前怀,像小时候睡觉抱着一只大玩具熊。
一夜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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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两夜。我数着。从一数到二,又从一数到二。
第三天早上醒来,我看一眼旁边空着的枕头,心想今晚那个家夥就回来了。
穿衣时胭脂说我今天心情好。我只当做讨巧的好话。
早上喝到了鱼粥。
鱼是昨天晚上到的,萧世祯派人快马加鞭送来,说是让我尝尝海鱼,比河鱼鲜百倍。
幽州有一片临海,萧世祯小时候吃不尽海龙王的珍馐。定州以河鱼为主,他吃了总有怨念。
老茶头接了鱼,连忙送去厨房叫人立刻劏了下锅。
确实鲜美。
前世我也是临海城市长大,吃着这粥,就不由得想起前世在现代的历历往事。小时候在祖父母跟前,承欢膝下,爱吃炸刀鱼的鱼眼睛,里面白色的小球硬硬的,据说吃了对眼睛好,祖母就不顾炸鱼头费油,从来都为了那鱼眼睛将鱼头炸了,只给我吃。後来知道其实并不管用,我也照样近视,但我喜欢吃,祖母还是不辞辛劳。
後来上大学,那地方吃的多是河鱼。海鱼很贵,只有爸妈来看我时带我去吃。
再後来跟那个人在一起,吃西餐多,这才渐渐吃回海鱼。然而却不是家里的味道。
听送鱼的人说,萧世祯傍晚就能回来,若路上顺利,赶得上晚饭。
等他晚上回来,我亲自下厨,让他尝尝现代人的厨艺。
整个白天我都悠哉悠哉。
下午太阳不毒的时候逛盐食街,还顺手买了两串糖葫芦回来,插在美人觚里。心想,他看见美人觚被我拿来插这个,会不会笑我“暴殄天物”?应该不会,他比谁都铺张浪费,我又没给他把瓶子打碎。
糖有点化,我连忙把糖葫芦签子捏起一点,用手帕接住,免得滴得到处都是,黏糊糊的。
我和他都爱干净。
糖浆流下来,我犹豫要不要先把它们吃掉,改天再买新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时候回来?
忽然门一开,白妈妈进来,事先也没敲门。见着我,眼圈儿红红的,手里还攥着丝帕,往腿上一拍,哭道:“萧二爷那麽好的人,怎麽就半路遇上流寇了呢……”
我手一抖,美人觚坠地,片片红白,宛如花瓣。
糖浆流了我一手,像淡黄的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