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死一样的寂静。
季长风那句“这就是你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在萧天佑的魂里炸开了一个血窟窿。
他二十年来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这道声音震成了齑粉。
金钱?家世?
在这一条冰冷的人命、一腔滚烫的热血面前,原来是这么可笑,这么肮脏。
一滴滚烫的泪,砸进脚下的泥水里。
他在哭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愧疚。
那感觉,比刀子扎在身上还疼,是烧穿骨髓的灼痛。
季长风的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倒向那具冰冷的尸体。
“先生!”
他从泥水里爬起来,用自己颤抖的身体,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他华贵的绸衫。
那触感,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痉挛。
救他!
必须救他!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季长风背到自己那从未扛过重物的背上。
“先生,撑住!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不能死!”
他嘶吼着,背着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狂风暴雨里。
这是他萧天佑,人生第一次为别人拼命。
几十里山路,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赎罪路。
他一次次滑倒,连人带背上的季长风,一同摔进冰冷的泥水。
可每一次,他都用最快的度爬起,看也不看自己满身的伤,先去查看先生的状况,然后再次将他背起,踉跄前冲。
当姑苏城那模糊的轮廓终于出现时,他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全凭一股气在顶着。
“开门!开门!救命!”
他像一头疯兽,用身体撞击着厚重的城门。
城门开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去全城最好的药堂,找最好的大夫!
而全城最好的药堂,就是他萧家的产业——济世堂!
他背着血人般的季长风,冲过长街,最终狼狈不堪地扑倒在济世堂匾下。
“救人!快救人!”
药堂的伙计认出了自家少爷,可看到他背上那个血肉模糊的穷书生,脸上立刻写满嫌恶。
“少爷,这人……伤得太重,浑身污秽,怕是救不活了,别脏了咱们的药堂……”
“放屁!”
“他是我的先生!他要是死了,我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让他陪葬?好大的口气!”
帘子掀开,济世堂掌柜,萧天佑的远房叔公,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
“天佑,胡闹!为了个来路不明的穷酸,就敢在自家店里撒野?把他扔出去!别让这晦气东西,污了我萧家的风水!”
“他是我的先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萧天佑嘶吼。
“救他?”叔公冷笑,“续命的老参就要上百两!他一个穷书生,配吗?他的命,值这个价吗?”
“我给!我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