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死寂。
天子终于坐直了身体。
“竟有此事?”
他对着身旁的内侍总管陈公公,极轻微地一颔。
陈公公立刻会意,碎步走下御阶,从季长风手中接过那份“遗书”,再呈到御案之上。
“秦爱卿。”
“你是百官之,见多识广。你来告诉朕,这是何物?”
轰!
秦晖的身体剧烈一颤。
天子没问季长风,没问刑部尚书,偏偏问了他!
这一问,是请教,更是诛心!
承认知道,等于自招。
说不知道,那这份由他策划的“铁证”,便成了来路不明的“妖物”,他身为宰相,连证物都说不清来由,是为失察!
汗,从秦晖的鬓角滑落。
他强作镇定,拱手道:“老臣……愚钝,亦是次得见此等奇物。想是……王谏心虚,用了什么江湖术士的邪法……”
“邪法?”
天子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殿内的空气却骤然冰冻。
“我大晟的刑部大牢,忠臣‘自焚’,留下‘邪法’遗书。刑部尚书跪地不起,当朝宰相一问三不知。”
“好,好一个朗朗乾坤!”
最后四个字,天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秦晖的脸,血色尽失。
天子动了真怒。
不是因为季长风,而是因为他的威严和智商,被这套粗劣的把戏侮辱了。
季长风知道,时机到了。
他的目光,终于越过摇摇欲坠的秦晖,轻轻落在了秦晖身后。
落在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试图缩成一团影子的翰林学士——李墨身上。
“陛下。”
季长风再次开口。
“草民虽是乡野村夫,但也曾于古籍中见过一二记载。此墨,或名‘火浣’,乃前朝禁物。其法,非大匠不可为;其性,非精通笔墨者不可控。”
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清朗,响彻大殿。
“要于火场余烬之中,精准拿捏时机,用此禁墨伪造遗书,既要保证字迹清晰,又要让纸张呈现被焚的假象……这等手段,需要的是浸淫翰墨数十年的功力,和对墨性入木三分的理解。”
他的视线,带着一丝悲悯,笼罩着李墨。
“放眼朝堂,能有此等‘风雅’与‘才情’者,除了被誉为‘秦相文胆’,二十年为其捉刀代笔,写尽无数华章的李墨李大学士……”
“草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所有视线,如万箭齐,射向李墨!
李墨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后心,整个人猛地一抖,差点瘫倒。
“你……你血口喷人!”
他尖叫出声,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尖利。
“住口!”秦晖厉声咆哮,试图打断这致命的指控,“季长风!休要攀诬清流!李学士乃……”
“李墨。”
龙椅上,天子第三次开口。
天子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