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金銮殿。
殿内寒气逼人,文武百官垂肃立。
李斯年身着厚重的祭酒朝服,如一尊顽固的石像,站在百官之,下颌微抬,眼神里尽是胜券在握的倨傲。
就在此时,殿外一声悠长尖锐的通报,划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大晟文宗,陆尘,觐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
满朝文武,猛然抬头,所有视线齐刷刷地射向那高大的殿门。
一个身影,被铁牛搀扶着,走入了众人的视野。
那是一个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老人。
他身上那件青色布衣,洗得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太老了,也太虚弱了。
从殿门到大殿中央,这短短的百步距离,他每一步都走得像是用尽了生命的全部力气。
李斯年眼中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他出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陆大人不在学宫安享清“福,跑到这朝堂上来,是想倚老卖老,为你那些乱臣贼子求情吗?”
陆尘没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艰难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那位神情复杂的帝王,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揖礼。
“老臣,参见陛下。”
礼毕,他才缓缓转身,眼睛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李斯年的脸上。
“李祭酒,陆某今日前来,不为求情。”
“只为论道。”
他身后,铁牛打开了一个沉重的木箱。
箱子里没有黄金白银,没有丹书铁券,只有一卷卷码放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图纸与账册。
“此乃稷下学宫,十五年之功。”
“这里,是黄河下游三州,三百四十二座县城,一百二十万户百姓的户籍、田亩、历年税收的精准数据。”
他抽出另一卷,那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全是朱笔标注。
“此乃黄河百年来,每一次决堤的水文记录,以及根据水流、地势推演出的,此次洪灾的精确走向、受灾范围模型。”
他又拿出一册,递到一名太监手中,由其呈给景和帝。
“此乃根据我学宫‘格物致知’之法,推算出的赈灾最优方案。何时开仓,何处修堤,先救何人,后济何地,所需钱粮几何,人力几何,清清楚楚!”
话到此处,陆尘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衰老的身躯里,竟迸出一股令人心惊的锋芒!
“而这一册……”
他的目光如刀,直刺李斯年!
“是根据户部如今的拖延,推算出的死亡之数!晚一日,死三万七千人!晚十日,三州之地,十室九空!”
“李斯年!”
这一声断喝,不再衰老,不再虚弱,竟如神庭之雷,炸响在金銮殿上,震得梁柱嗡嗡作响!
“你口口声声祖宗之法,敢问,我大晟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可曾有过让百万子民坐视等死的规矩?!”
“你口口声声圣贤之道,敢问,孔孟之道,哪一句是教你为官者,可以无视苍生,只为派系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