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吃饱了吧,玩得舒服了吧,那老板们听我说一下,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们。”
衆人很少听到车嘎力巴主动发言,就好奇起来,问道:“什麽事情?”
“你们出来行走江湖呢,别老是想着水里的妖怪丶史前的怪物,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永远是人。刚才苏老板说了那麽多可能性,就是没有算过我会算计你们,这有点不太专业嘛。”车嘎力巴摇着手中的水壶,“大家都喝过水了嘛,那就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吧。”
衆人愣了愣,黎簇警觉起来,想去拿冲锋枪,人却浑身发软,再看身边的人,大家都开始东倒西歪,就连一直被他视为最後安全防线的扶光,也没了动静。
原先扶光躺下的时候,他以为只是日常的闭目养神,竟不知道是比他们还要早中招!
黎簇最後看到的,就是车嘎力巴把他们所有的钱都搜刮进自己的兜里,然後把他们一个个扔进水中。
黎簇想,如果他还能活着遇见车嘎力巴,他一定会让他後悔今天的决定。
白色的沙漠中,平静的水面有人破水而出,紧跟着接二连三的人从水中浮出。
扶光把黎簇扶到潜滩处放下,问後面同样拖着人上来的张海客,“吴邪呢?”
“在下面等您。”
张海客说完,把苏万扔到黎簇旁边,朝後面的几人做了个手势,转身扶光已经上了沙丘。
下到地下建筑,回到休息营地,里面只有吴邪一个人。
吴邪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皮肤晒黑了很多,胡子茬冒了出来,人也廋了,周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锋利,和她离开前的状态天壤之别。
“扶光,你知道我为什麽要让你跟着黎簇进来吗?”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睁开的双眼充满了血丝。
扶光坐到对面,“为了吸引更多的人。”
“喝水休息一下吧。”吴邪把水杯递过去。
扶光接过水,喝了一口,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扶光,我利用了你,你会生气吗?”吴邪并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继续道:“胖子一直都说,你不是一个擅长计谋的人,即使有很多计划内容都没有跟你说,但你好像知道我在做什麽,也知道我为什麽会这麽做。”
是的,吴邪的计划并没有跟扶光全盘托出,她知道的内容,甚至比王盟知道的还少,这不仅是吴邪不想她参与到计划中的举措,也是她本身不热衷参与的结果。
扶光本来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如果不是非做不可的事,一般她都不会去主动招揽,尤其是墨脱天授後,她的性情更是淡漠了很多。
对剿灭汪家的事,吴邪不愿多说,她就秉持着旁观者的态度,没有表露出要强制参与计划的欲望,也没有要毁灭汪家的心思,只是在确保吴邪人身安全的情况下,帮他处理一些棘手的事。
对王胖子的评价,扶光想说,她的确不是一个擅长计谋的人,只是经历的多了,也就能看明白所谓计谋里的弯弯绕绕了。
但想了想,她还是没开口,继续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吴邪的目光转移到那杯放到桌上的水杯上,眼神开始放空,“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一座无形的环形城墙,当我头破血流的终于爬上城墙时,我以为我能看清事情的真相,可是城墙外面什麽都没有,没有我渴求的真相,也没有看得见的敌人,只有一片毫无意义的迷雾。”
“我时常在想,我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或许人不应该去问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但现实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吴邪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面对自己正在对抗的一切,它们庞大而无形,我无法探究,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一切关于事情的真相,那怕只是一句也好,但是没有,从始至终都没有,我只能绝望地恐惧着。”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袒露自己的内心感受和想法。
“扶光,”吴邪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扶光的身上,眼中流露出的神情让她感到了轻微的不适,“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痛恨过你,你好像知道所有的一切,但你从来都没有说过。”
扶光想解释,却在开口时无力说出,眼前的人开始变得模糊暗淡。
她没有再做任何的动作和尝试开口,只是倔强的擡着头,不肯落下的想要直视吴邪。
吴邪没有丝毫动作,他曾经痛恨过什麽都知道却不说的扶光,可当他真正体会过命运被摆弄的痛苦,身在局中却不得不按照别人规定的路线行走时,所有的不甘与挣扎,最後都化为虚无。
眉眼的阴翳逐渐笼罩到全身,身上的阴郁愈发浓重,吴邪像是在呢喃自语。
“每当我试图冷静下来时,那些沉寂在心中的恨意又会忽然涌现出来。我不知道支撑着我的恨意有多少是自己的,有时我甚至怀疑我是否真的那麽恨藏在迷雾中的那些人,可从计划实施的那刻起,我只知道,我必须要把迷雾後面的敌人揪出来。”
吴邪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足够药效发作,他起身走到扶光身边,擡手摘掉碍眼的墨镜,露出熟悉又陌生的脸,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扶光,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吧,等你醒来,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你只需要看着,看着那些自喻强大到无人能敌的那些人,被他们曾经视为跳梁小丑的小人物一步步倒逼抹杀。”
视线一遍遍描绘着她的轮廓,冰冷的声音带上了温度,眼中的戾气消减了很多,眼神温和了下来。
“那时,你和小哥就都可以不再受到任何威胁,可以凭着自己的本心和意愿活着,我不会让他们再打扰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