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袒露这样沉重私密的过往。
怪不得……
怪不得她周身总是萦绕着一种远超同龄人的孤寂和强大。
怪不得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冰冷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层层包裹。
失去父母,只留下年幼的她,在庞大的需要继承的家业漩涡中,独自面对来自家族长辈的审视培养,甚至是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
她小小的世界里,没有温暖的怀抱,没有慈爱的叮咛。
疼的时候,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害怕的时候,只能独自蜷缩。
所有的柔软和依赖,大概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被迫冻结在了心底最深处。
只留下坚硬的冰层,支撑着她一路走到现在。
原来冷若冰霜丶拒人千里的性格是这样养成的。
忍足站在她身旁,金色的银杏叶在他们周围无声飘落。
他没有说话,没有试图安慰,只是站得更稳了些,无声地为她隔开一片安静又安全的空间。
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只想让她知道,他在听。
他一直都在。
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麽在轻井沢的教堂前,衆人讨论到为爱生死相随时,她的反应会如此冰冷。
深藏的尖锐痛楚,原来根植于此。
“殉情……”
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剖开血淋淋的过往,“成全了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
“却留下我一个。”
她的指尖拈起一片飘落的银杏叶,金黄的叶片在她纤细的指间显得脆弱而单薄。
“我又何其无辜?”
她的话语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忍足的心上。
“小时候我是恨他的。”
“恨他的软弱,恨他的不负责任。”
恨他为了那份逝去的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还那麽小的她。
恨他让她在懵懂无知时,就背负上了“被抛弃”的烙印。
“但後来时间太久了……”
久到记忆中父母的容颜都开始褪色模糊,只剩下几个零星的丶不甚清晰的片段。
久到那份曾经汹涌的丶支撑着她度过冰冷童年的恨意,也在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中,悄然消散。
“久到,连恨都显得多馀了。”
她松开手,那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地上。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只是错觉。
“我在日复一日的训练里长大。”
“也明白了只有强大,才能让人臣服。”
被剥夺了童年的无忧,被灌输了最严苛的规则,被逼着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为最坚固的堡垒。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这是用血泪换来的生存法则。
“父亲抛下了我……”
“却也阴差阳错,成就了我的强大。”
残酷又理智。
“因果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