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关心
南枝沐浴後,从隔间里出来,想着今日作的河景图还有几笔没有勾完,便往书案这边来,只见书案空空,翻找一阵,什麽都没有。
透过窗往院中凉亭望去,周梨花不知何时已经回去了。
从隔间走出来的珠玉见南枝张望什麽,问道:“十二娘,可是什麽东西丢了?”
南枝前,道:“不是什麽要紧东西。”
“那也得找找看。”珠玉上前,一面将案上书卷收拾整齐,一面担忧道:“若这次不计较,偷拿东西的人还以为十二娘好欺负,下次又来偷拿别的,可就不好了。”
南枝沿书案边坐下,道:“不妨事。”
她拿起一旁的竹管兼毫笔,铺开宣纸,蘸墨作画。
珠玉无话,见外头风起,便走进里间,从箱笼里找出一件敞衣给她披上,看她纸上勾描雀鸟,说道:“十二娘,今日不是才作一幅?怎的又动笔了?早些吃药睡下吧。”
说话当下,已经转身从廊下端来一盏刚熬好的汤药。
珠玉走至书桌旁,用勺子轻轻搅动那碗汤药,正要尝一下是否适口。
却听得南枝一声喝止:“我的药,你喝什麽?”
珠玉的手呆在碗边,有些委屈看向南枝:“奴婢这是替十二娘尝一尝是否烫嘴。”
南枝这才意识到语气太过着急,稍和缓些说道:“是药三分毒,你身上没病,别尝出病来。”
珠玉听罢,委屈转笑:“没事,只入口一点点而已。”才说完,手上的汤药就已经被南枝拿走了,忙道:“十二娘,小心烫。”
“嗯,我一会儿再喝。”南枝将汤药搁在一边,又道:“天凉了,去箱笼里找出一件厚实衣裳,给扇儿送去,同在一个院里伺候,你也要与她多说些话,平日多走动。”
锦绣小院里处处都是眼睛,上次从别的客房里搬了几床褥子过来,次日周洛衡就知道了。
所以,药罐里发现丹粉的事不便同珠玉和嬷嬷说,更不能让旁人知晓自己已起了疑心。
如今这深夜里,锦绣小院唯一可能的眼睛就是郑翠派来的扇儿。
这扇儿从未到屋里伺候过,平日早早睡下,晌午才从耳房里出来,端茶倒水,洒扫浆洗这样的事她一概不碰,对珠玉和嬷嬷也言语尖酸。
珠玉扭过脸:“她平日里半句好话都没有,我才不要送衣裳去。”
南枝且看她,道:“去吧,周府的人不懂事,吴家出来的人可不能不懂事。”
珠玉百般不高兴,但还是听从吩咐,从箱笼里随意拣了一件厚实衣裳,往隔壁耳房去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隔壁两人吵嚷的声音。
南枝趁此时机,将那碗药倒进临窗的花盆里。
不多时,珠玉拿着衣裳,骂骂咧咧回来了,道:“什麽玩意儿!她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绢绸都没穿上呢,居然嫌弃我这丝绵衣裳寒酸?”
隔壁耳房的扇儿听见,隔着门对骂道:“什麽破烂东西就敢往我屋里塞?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儿,我脚下穿的裹袜都比你那衣裳值钱!”
珠玉还要骂,嬷嬷从後面出来,将她拉进里间,让她帮着剔灯,这才止住了一场纷争。
不觉间,南枝已在书案前画了许久,手边的书灯都已经暗下,她揉了揉後颈,侧过脸看到窗外站着一人。
“周洛衡?”她暗暗惊了一声,抚着心口走到窗边说道:“周少卿,请教一下大半夜吓死人该处何刑?”
周洛衡手里提着一盏纱灯,他稍稍擡起,灯光随之照在南枝脸上,比前些日子苍白,唇色也浅淡许多,半干的长发垂在肩侧,衬其愈发可怜。
见她这般,想起母亲刚才同自己说过,这吴南枝胎里弱症,千里跋涉至长安,水土不服,如今只能用药慢慢养着,日後且看天命。
此前在临州,她整日闹腾,不是策马扬鞭,就是凫水划船,周洛衡根本没料到她会病得这样重。
吴南枝打小就不喜欢吃苦,往後却得日日吃药,不知什麽时候是个尽头。
他不禁生出些许心疼来,问道:“你最近身体可好?可曾好生吃药?”
南枝白他一眼,道:“周少卿,我好像记得,你两个时辰前抓着我的手,恨不能打死我来着,现在怎麽突然关心我来,倒叫我好生惶恐。”
“你少夹枪带棒的,我关心你几句还有错处不成?你别把好人心当作……”
周洛衡努力压下心口的气,放下纱灯,道:“罢了,你伤病未愈,我不和你计较。”
南枝轻蔑一笑:“那真是谢谢你宽宏大量了。”
看她内里只着一件襦裙,外头对交拢了一件敞衣,身形单薄。
周洛衡想了想,道:“夜里风大,我明日让人送些外披夹袄过来。”
吴南枝双手伏在窗台,身子往外探出,迫近周洛衡的脸,问:“周洛衡,你到这里嘘寒问暖的,到底是何居心?”
她清澈的眼眸深深望进周洛衡的眼中,想要探寻其中的秘密,更想要确认,他是否知道药罐里漆过丹粉。
她刚刚沐浴过,身上水汽很重,裹挟着淡淡的暖香,扰乱周洛衡的思路。
他下意识後退半步,说道:“与你的居心相比,我的居心可干净许多。”
南枝挑眉:“周少卿,莫要张口就污蔑我。”
周洛衡嗤鼻,道:“你说,要将我灌醉,是也不是?还说,等我情难自抑时,就对我行不轨之事,这等居心,还敢说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