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陶胸膛剧烈起伏,终于压下怒意,却仍不甘心。
承竹从容起身,若无其事地拍去衣衫上的尘土,“既然无事,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平淡的话里全是挑衅。
六陶也没有放弃,紧紧跟在承竹身後,犹如一条执拗的尾巴,寸步不离。
“你别想跑。”他小声说,声音像埋在毛里的闷雷,“我盯着你。”
承竹没有回头,嘴角的笑又浮起来。
——
长乐城
桑雾带着地图和沈折舟丶罗雁分为两组,在长乐城中搜寻,已然走了半座城,脚都酸了,仍旧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罗雁垂下眼,神情里透着无力与沮丧:“咱们……会不会再也出不去了?”
桑雾的手带着点薄汗,却有力地拽住她的胳膊,“你可不能放弃。人在这里若是心志一动摇,很快就会沉迷,再也走不出去。”
她心里明白,罗雁之所以在长乐城里那麽快就忘了自己的名字与身份,正是因为这里满足了她最深的渴望——那与科举有关的抱负。
罗雁听懂了,轻轻点头,算是给自己打气。
忽然,一阵油饼的香气随风飘来,温热而诱人。
三人擡头望去,竟见小九正忙活着,在街边支起了一个小摊,手里翻着金黄的油饼。
短短时间,他竟已有了自己的摊子。
桑雾快步走过去,俯身深吸一口气,笑着打趣:“老板,我要这个最大的。”
小九脸上沾着点面粉,却笑得灿烂:“你们来啦!”他麻利地包好一块最大最香的油饼,郑重递给桑雾,“说好的,给娘子最大的油饼!”
桑雾接过,爽朗一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她掰下一半,顺手递给沈折舟。
小九拉过旁边的竹椅,又从木案下摸出陶壶,倒了三杯热茶:“刚烧的,加了点姜糖,驱驱乏。”
继而关切地问:“哥,你们今天去找燕生,可还顺利?”
沈折舟咬了一口油饼,眉头微皱:“见到人倒是顺利,可要办的事……没那麽容易。”
小九听後,语气却轻快:“不着急,总能办成的。”说完,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得意地昂起头,“我今天也干得不错呢。照着油饼摊老爹传的方子做,果然成功。打算明天再多卖一些。”
沈折舟笑着点头:“行,以後发财了,可别忘了你哥我。”
“那哪能啊!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小九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等我攒够钱,把摊子搬到西街口最热闹的地方,到时候请哥当掌柜的,就坐那儿收钱,什麽活都不用干!”
桑雾她擡眼一看,才发现小九的摊子就摆在柳府对街不远处。
“你怎麽选在这儿支摊子?”她好奇道,“若是去前头的街市,生意肯定更好。”
小九憨憨一笑:“在这儿啊,娘子若是想吃,出门就能吃到。”
“小九,你可真贴心。”
几人说说笑笑,原本的疲惫与焦躁在这温暖的气息中渐渐散去。
又经过半日的搜寻,地图上已经画满了红色的叉,几乎已经失去了作用。
沈折舟正要将它折好收进腰间,却意外发现纸张背面写着长乐城的结局。
字迹隐隐透着冷意,让人心头一紧。
决定再去枫林字画阁,找燕生当面探讨。
枫林字画阁的大门半掩着,木门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推门而入,阁内寂静无声,燕生站在案前背对着他们,手里握着支狼毫笔,笔锋滴着墨,却没落在案上那张空白的宣纸上。
沈折舟察觉异样,立刻护住身後的桑雾与罗雁,低声试探:“燕生?”
回应他的,却是燕生身躯一阵怪异的抖动,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下一瞬,燕生的身体竟如同脆弱的纸片般崩解,化作齑粉,簌簌洒落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沈折舟手中那份“结局”也随风消散,化为乌有。
就在这时,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影。他嘴角带笑,眼睛却像两块擦得锃亮的玻璃,没有瞳孔,没有光,却能映出他们的影子。
“我们又见面了。”
“承竹!”桑雾惊讶出声,“你竟然杀了燕生!”
承竹只是拍了拍手,手掌间残馀的粉末随风散开。
他缓步上前,“他不是燕生,只是燕生亲手写出的一个角色。”
顺着承竹的眼神看去,地面上确实只是一堆墨粉。
只是这个消息却让他们更加迷惑。
“他不是燕生,那真正的燕生在哪里?”罗雁忍不住追问。
承竹看向她,似笑非笑:“在这里不好吗?你不是很喜欢《长乐城春日谱》?你不是渴望一个公平公正的地方?我已经给了你主宰公平的机会,留在这里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