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谢谨喘着粗气,怒意逼出他最後的倔强,“告诉我!真正的云墟丘在何处!”
他的妖气突然爆发,黑色的雾裹着血珠往四周扩散,可还没等触到三人的衣角,一抹寒光已先他一步贯穿。
沈折舟的掌命伞破风而至,伞骨直入他胸膛,沉默而准确。
谢谨低头看着插进胸口的伞骨,血顺着伞面往下流,在地上积成小水洼。
桑雾和楼弃同时出手,力道在空中交叠成一记合击,重重砸下。
轰——!!!
光线瞬间暗淡,随即又爆发出一道刺眼的金光,只见谢谨半跪于地,胸前血口翻涌,周身妖气尽数消散。
他擡起头,狰狞的面容上不见将死的恐惧,反而是一抹几近癫狂的笑。
“咳咳。。。。。。哈哈哈哈哈。。。。。”他低咳口吐鲜血,却仍大笑吼道,“我不会输!不会输!凭什麽——有的人生来就有的东西,而我却要穷尽一生!”
他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怨恨,嫉妒人的天赋,又厌恶妖的唾手可得,他在两端撕扯得太久,终究走到了不人不妖的悬崖边,也算是报应。
“你害死了那麽多人,又杀了那麽多妖,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不冤。”沈折舟往前迈一步,神色冷漠,“说到底你自私自利,总想着把天底下所有好处都攥在自己手心里。我父亲待你亲厚,认你为友,你却因嫉妒丶虚僞与胆怯,害死沈氏一族。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当草芥。”
谢谨的脸瞬间白成纸。那些被他埋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突然炸开来。
可他并不为此感到愧疚。
楼弃擡眼,似乎对这场对质没了耐心,指尖轻轻一动,催声道:“同他说这麽多做什麽,杀了就行。”
楼弃致命一击,径直破开谢谨护身的光幕,灵芒穿胸,毫不拖泥带水。
下一瞬,他的身形在风里碎成无数微末的光尘,消散不见,只留一处地面被烙出焦痕。
楼弃收掌,掌心静卧一枚温润如玉的妖丹,幻郾城被揭去最後一层皮,偌大一城在顷刻间显出本来的萧条与荒凉。
此时的捉妖师队伍,也都陆续醒转,见证了谢谨消散的全过程,他们的目光在茫然丶惶恐丶不解交织在一起。
沈折舟转身面向衆人,说出了谢谨所做下的所有恶事:“诸位,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们都被蒙蔽了!真相就是如此,妖族不会与你们为敌。”他的嗓音落在每一个人的耳里,“各自回去吧!”
话音沉定,捉妖师们面面相觑,先是零星几人後退,继而转身奔离。
只剩下缉妖司的人还聚在一起,他们怯生生地擡眼,齐齐望向站在风口的沈折舟。
桑雾开口,“他们不知何去何从,你带他们回去吧,缉妖司需要有人在。”
桑雾把轻与重丶去与留,都分得清清楚楚,城中人妖对立,秩序需人维系,这是此刻最紧要的因由。
沈折舟指骨微紧,忽而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我走了,你怎麽办?”
桑雾笑了,笑意很浅,“我自然也有我应该做的。”
“阿雾。。。。。。”沈折舟将人搂在怀里,紧紧拥抱,这一抱里夹着太多未尽之言。
“我们都有彼此必须做的。”桑雾从他怀里轻轻退开,掌心覆住他的手背,“如今城中人妖对立,混乱不堪,你应该回去。”
她擡掌,指尖一点,神力从指腹汩汩注入掌命伞,“有了神力助你,事半功倍。”
“等我回来,好吗?”沈折舟盯着她,像是在问,又像是在恳求。
桑雾没有回话,只是擡手抚过他的脸,动作轻柔,“你快去吧。”
他终是转身,步步回望,直至人影被暮色吞没在视线尽头。
“山君。”楼弃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们该走了。”
他又问:“为何不与他告别。”
“我会舍不得。”
桑雾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她提起神力,掌心开阖之间,云光自地脉升腾,古老的符文在空气里一圈圈铺开。
云墟丘的门被重新唤醒,山的呼吸从那道裂隙後传来,幽深丶苍茫。
她没有回头,决然步入其间。
这场因她而起的悲剧,就让她来收束。
自此之後,她将以新任山君之名,永远守在云墟丘,这是她不可推卸的职责,也是对衆生与自我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