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哈罗的身下不再是毛绒小窝,而是更柔软丶更舒适的床铺。
庄歆把它放在自己床上後,又给盖上了层软被,确保对方不会在秋夜中着凉。
似是察觉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哈罗那不安的神情慢慢松懈了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平静。
庄歆找了张小凳子在哈罗的旁边坐下,和之前那晚一样,静静地守着睡梦中的它。
她看着床上虚弱的比格,一时间,心疼混着愧疚齐齐冲上来,惹得她眼前朦胧一片。
泪水阻挡了视线,庄歆快速扇动睫羽,双颊上的水痕却层层叠加,她不得不捂住脸,埋下头小声呜咽。
“陈峙,你这个傻瓜…你到底一个人撑了多久。”
屋内空馀着细碎的抽泣声,伴随着窗边柔和的月光,一起湮没在这深深长夜。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人绵长的呼吸陡然紊乱,被单也同动作一起被辗得发皱。
下一秒,就见得陈峙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後脑仍有些微微发涨,但还好不是那份窒息的疼痛。
陈峙扶着脑袋,强撑着坐起来,身上的软被随着动作微微滑落,露出部分有力紧实的上臂。
看清身下床单颜色,他猛地愣住了,这个床铺他很熟悉,但并不属于他。
收养会上的所有如同海水一般,凶猛灌进他的大脑,强行唤起了所有记忆。
杂物间里,庄歆带着哭腔的那一声呼喊不是“哈罗”,是“陈峙”。
陈峙的心登时沉入谷底,久久不能平静。
他几乎是滚下床,踉跄着想逃,目光却被一沓叠好的衣物吸引住,擡脚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陈峙的眼神收紧,颤抖着的手也被狠狠攥住。
他不能再躲了。
卧室外,庄歆端着水杯,深吸一口气後缓缓推开了门。
她本只想看看哈罗的状态如何,却见到床头柜上的那叠衣服已经被穿走,而它的主人,正穿戴整齐地坐在床沿。
庄歆忍不住惊呼出声:“你醒了!”
见了她过来,陈峙擡起脸,立马起身相迎,很快又被强行按了回去。
“你刚从休克状态恢复,现在走动肯定受不住。”庄歆压下他的肩。把对方“扣”在床上,“先坐着,不要乱动。”
陈峙急切地要说些什麽,下一秒却被庄歆左手抵着右手掌心的手势唬住。
这是她要求哈罗“暂停”时的常用动作。
陈峙张开口,沙哑着声音问:“你…都知道了?”
眼前人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後,才见到她的头上下晃了晃。
陈峙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是松了下来。
他很想舒口气,可那口气刚提到胸口,却又被堵在那儿,掀起一阵强烈的惶恐。
她知道了…
她会怎麽想?会害怕我吗?
陈峙脑海中的预设争吵得“喋喋不休”,极端的情绪再次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他猛地低下头,吸入的空气不断挤压肺部,仿佛要榨干他最後一丝呼吸。
“对不起…我,我就是‘哈罗’,我一直在骗你…”他颤着声,胡乱地吐出话语,“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些都…可我根本控制不住…”
在他忐忑间,一双有力温暖的手,轻轻将他“接”住,与他缩回的双手交握。
庄歆蹲下身,仰视着,认真对上他的眼睛。
只听她缓缓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愿意亲口告诉我。”
陈峙眼里满是震惊:“你是什麽时候…”
“或许…从你和它之间的第一个相似点开始,很多很多次,我都在猜。”
庄歆依旧注视着他,声音柔和:“但无论我猜了多少,结论都只有一个。无论你是哈罗,还是陈峙,这些都不会改变你在我心中,一直很好的这个事实。”
“…为什麽?”
他的表情有了微微的松动。
庄歆轻声反问:“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陈峙的眼圈渐渐发红,展现出从未有过的脆弱,“你,你不怕我吗?我…我就是个怪物!”
人们在知道这个秘密後都会惊慌失色,避之不及。
而你又为什麽会在这种关头,依旧牵紧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