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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出了门才发现变天了，黄昏的天空，暗淡中添了几分浓重，风卷起了落叶和杂物，打在赶路人的身上，行人不由得加快了归家的脚步。于露眯着眼，回头看了一眼纷纷亮起的万家灯火，一头扎进人流中。走了不到半条街的距离，豆大的雨点急切地掉落下来，打在脸上，手上一阵生疼。于露跟着行人小跑起来。她给赵菁打了电话，没有接通。她飞速地跑到九胜豪庭保安亭的屋檐下，身上已经被打湿了，扣在头上的帽子里，头发滴下了水来。她又拨了几次电话，赵菁仍然没有接。最後，手机竟然关机了。她急切地望着赵菁回家的大门，赵菁和奚彭飞傍晚都会到湖边跑步，这个时间正是他们回来的时候，难道今天的天气他们没有出门吗？漫天的雨雾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又湿又冷，抱着手臂一刻也不敢松懈自己的眼睛，来来去去的人群，不见赵菁的身影。就在于露就要绝望的时候，远处走来了一对男女，他们共撑着一把小伞，男生一手护着女生的肩，一手把小伞移向女生，自己的手臂和一侧身体都在淋雨。走到近处，于露才看清，他们就是赵菁和奚彭飞。她突然飞快地躲闪到立柱後面，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勇气叫住他们。他们的爱情和归宿才是最让人羡慕的，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怎麽忍心打破这种美好，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以何面目当得起赵菁曾经的夸赞丶奚彭飞曾经的祝福。风雨同舟，夫妻同心，这场风雨里，于露注定独行。她又一次回到了无处可去的境地，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这座城市里迷茫地徘徊，她失魂落魄地踏入雨雾之中，向前走去，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走，任大雨倾盆地浇在自己的头上，任潮湿的头发凌乱地附着在脸上。她不知道脸上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不知道走到了哪一条街，也不知道哪里是终点。不顾路上飞速驶过的车会不会将自己碾压，也不顾车内司机的高声谩骂。她的灵魂已经飘散到空中，生死就由老天去安排吧，最好把自己带到那个没有痛苦的国度去，做极乐的仙子吧。但是没有极乐世界的歌舞，现实的灯光和着雨水在眼前闪啊晃啊，摇啊荡啊，她的眼前已经没有了路，只有云天凶狠的眼神一次次不停地袭来，她头痛欲裂，一阵眩晕倒在了漫湿了鞋底的雨水中，犹如一朵粉白的花儿轻轻地飘落水中，不知这水将带它往哪儿去。

云天坐在大书房的书桌前，看着音乐节上偷偷为于露拍下的照片。那天的于露绑着马尾辫，穿着志愿服和牛仔裤，清秀的脸庞，专注的眼神，无需美艳，已经深深刻在自己的心里。这麽多年或许对韩玉梅真的倦了，这样一个清纯如甘露的人，如同一滴救命的泉水滴进自己干涸的心里，让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他将手机捂在胸口，心里的痛一阵强似一阵。他默默地走下楼去，白岩和陈姨正从外面回来，附近的几个地方都找遍了，问了肯和阿斌都没有去。陈姨细心地去了新凤园，新凤园一切如旧，于露一件东西都没有动过。看着白岩和陈姨垂头丧气的样子，云天知道他就要失去于露了。他坐在小广场的台阶上，擡头看着天空，暮色袭来，黑暗渐渐地将自己吞噬。起风了，落叶唰唰地在广场上飞舞，多美啊，又多凄凉，雨落下了，砸下了，先是碎裂在干燥的地砖上，後又变成水花开在广场的水洼里。自己也是雨中一景，他推开白岩和陈姨的伞，他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呼喊，任由大雨把自己塑造成什麽模样，自己从来没有这麽安静地感受这样一场雨。突然大门打开，一辆车停在主楼前。他疯了似的跑过去，打开车门，发现车内不是于露，他趴在车上，狠狠地砸着车，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车上的杭青迅速地推门下车，白岩为她递来了伞，被她一手扔掉。她跑到老大身边，抓住他的肩，如注的雨湿透了她的头发和衣裳，她死命地摇晃他的肩膀，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她朝着他大喊：“老大，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吗，现在怎麽怂了？淋一场雨就能洗刷你的罪恶吗，你这样于露就能回来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我们都厌恶。一个韩玉梅就把你打倒了，我看你压根就不是韩玉梅的对手，你这辈子注定活该这样受苦，老天也救不了你。失去了于露，你这辈子就完了。”云天抓住杭青的手，趴在她的肩上哭了起来，哭声穿透了雨声，想要被掩盖，却越发地清晰，院门内的所有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全体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你起来，你给我站起来。”白岩看杭青支持不住，他扔了伞和小光一起把云天架起来擡进了房间。到房间时，他已经恢复平静，但意识模糊地发起烧来。大家急急忙忙地帮他处理了衣服，头发，又连夜请来了医生。忙到後半夜，他终于沉沉地睡去。丽姐给大家准备了宵夜，吃过宵夜，陈姨跟着白岩杭青来到小会客室。他们虽然疲惫，但是睡不着。白岩问过赵菁，于露没有去。这个雨夜，除了大宅的这些人，阿斌，肯，赵菁，奚彭飞，把北京大大小小的街都快找遍了，就是没有于露的踪影。大家不知道她还有什麽可以去的地方。“肯他们现在还没有于露的消息？”“这样大海捞针，她有意躲起来，我们找不到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她之前跟王蔷那麽要好，会不会去找她。”杭青沉默地听着陈姨和白岩的对话，听到王蔷的名字，才缓缓地说：“你们看看这个。”白岩和陈姨看完杭青手机上的文件，吓得目瞪口呆，特别是陈姨她狠狠地拍着座椅的扶手，捶胸顿足地说道：“韩家怎麽会生出这种妖孽，真是丧尽天良。”说着说着，痛心地流泪。杭青走过去默默地抱住陈姨，想到今天老大的样子，她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但是，很快，她果断地擦干了眼泪，问白岩：“你有什麽想法？”白岩正反复地看着那份文件。还记得于露为了赚那50万，跟王蔷签了一份协议吗？那份协议其实还有一份补充协议。补充协议的内容大致是：于露如果跟云天离婚，不得选择净身出户，财産分割应全额以现金的形式支取，并且应完全赠与韩玉梅女士。到时候董事会一定会巨震，韩玉梅是业内知名的注册会计师，王蔷是法学博士出身，又是大方的老板，她们再从中运作，融信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两个人拟定的这个天衣无缝的协议，白岩怎麽看都无懈可击。“这麽看美时美克是他们下的毒无疑了。”“反正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于露和老大离婚。以她们的能力，无税拿到于露的财産是无疑的。”“韩玉梅还留着这样一个後手，老大没有任何察觉吗？为什麽迟迟不对韩玉梅下手？”“之前我问过他，他说于露在他们手里。我不好再说什麽，因为当时这些事情都不明确。”“他对王蔷也疏于警惕了。”“你觉得现在这个局面，要怎麽办？”“看老大了。对韩玉梅下手是他最好的选择，拖下去，反正，我觉得我们迟早得各奔东西。”“于露还是要找。我怕老大不是不处理韩玉梅的问题，是他现在这个状态，让人担忧。”

“你醒啦？”于露微微地睁开了眼睛，酸痛席卷了全身，连活动眼皮都费了很大的劲。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性。于露想坐起来，但是她强撑了一下，又重重地倒下。“你太虚弱了，先好好躺着。“这是哪里？”“我是王磊的姐姐，这是我家。昨天晚上王磊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我们都吓坏了。现在你烧已经退了，人也没事了。就是要好好休息，养两天就全好了。”哦，王磊，为什麽是你啊！你真是个可怜的人，不应该让你遇见我，我什麽也不能给你，唯有亏欠，这样只会让你越痛苦。就如同现在自己对云天那样，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哪里的话，你是王磊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你不知道他昨天多着急你。”他为什麽不把我送回大宅呢？也好，不回去是对的。这时王磊走了进来，他姐起身转了出去。王磊见了于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紧了紧拳头，问她：“醒了？想不想吃点什麽，我让我姐给你做。”于露酸楚地微微一笑，“谢谢你救了我！”“你尽管放心在这里住着。如果不习惯，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于露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她的心里万千的难受，眼前这个时时处处想着自己的人如果是云天该多好。王磊看着她难受，他也难受，他什麽都不再说，急匆匆地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