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丶慢慢地,那小孩儿不做声了,也不动了。整块地板都流着血。
“最後,他们进来了,他们说:
“六号,恭喜你完成任务。”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六号登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乔韫将手收回,胃液在她手心结成薄薄的壳。
“姐姐,你能带我走吗?我丶我好累……”
乔韫脸上的笑容未曾被撼动半分:
“六号,你乖乖完成了任务,这很棒哦。”
“姐姐,带我走吧……”
“今天的谈话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姐姐,带我走!”
“期待下次见面哦。”
……
乔韫走出实验屋,身体瞬间瘫软,跌坐在地。
她面上僞装的的平和在此刻彻底碎裂。
血液丶哭声……仿佛径直从六号的记忆力,跃迁到她的大脑。
这很正常丶这很正常,只是杀人而已,只是杀掉了一个孩子。
这很正常。
乔韫试图说服自己。
“乔韫?你这是……哦,六号又情绪崩溃了是吧。我说你啊,也该把共情力收敛起来了,次次都这样,很伤身体的——来针安定剂?”
乔韫擡头,朝说话的同事投以一笑:
“麻烦了。”
同事闻言,便从门口的储物格里搜出个安瓿瓶,熟练掰开,注入针筒,递给乔韫。
“谢了。”
“客气。”
做完这番简短的交流,同事便扬长而去。
走道人来人往,再无人关心乔韫。
乔韫亮出手臂,拿着针筒的手仍在发颤,她侧过身,用墙面固定住大臂,然後,将针头稳稳扎入皮下。
随着药剂的液柱缩短,乔韫的大脑渐渐清明起来。
她从有记忆以来便待在组织里,所受到的教育均通过组织筛选。
乔韫从来就分不清什麽是正常的,什麽又是不正常的。
就像现在,因共情而産生的躯体化反应,在教科书中属于典型的神经症表征;但在组织里,只是件“打了安定剂就没事”的小事。
乔韫打心底里恐惧着这些。
她的身体提醒着她:
“快逃”。
乔韫的眼神缓缓聚焦,落在手心早已干涸碎裂的呕吐物上。
【姐姐,带我走吧。】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为什麽不呢?
江临仙单枪匹马,逃离失败。
但六号可是目前最成功的“终极兵器”,如果同他合作,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为什麽……不试着逃走呢?
乔韫撑着墙,站了起来。
组织明确规定,禁止任何工作人员与实验体私联。
但乔韫常年同组织耍小手段,对于如何避开摄像头丶如何编造令人信服的借口,她都经验丰富。
于是翌日晚,她出现在六号的实验屋门口,送出了微型通讯设备。
“六号,是我,乔韫。
“别出声,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仔细听我说。
“我打算带你离开这里。
“但你得冒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