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懂其中的大部分,但仍注意到,一切数据都平稳得死气沉沉。
这毫无波澜的线条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酷刑。
“唉……”
乔韫叹了口气,打破二人间的死寂。
“我好奇很久了,这个大屏,时时刻刻监控着你的……心率?脑电波?——是为了让你‘自知’吗?”她刻意加重了最後两个字的音节,尾音拖长,仿佛一片羽毛搔刮过紧绷的琴弦。
“为了让你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是如何被分解成一道道数据流,被分析丶被评判丶被定义?
“你的任何波动,都成了‘罪过’吗?”
没有回应。
九号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乔韫的话语似乎只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惊不起半点涟漪。
玻璃外,小莫环抱的手臂收紧,眉头拧成疙瘩,嘴唇无声开合了一下。
乔韫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加深了。
她不再看九号,而是低下头,仿佛在研究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
然後,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瞬间——包括玻璃外死死盯着他俩的江城子和小莫——她擡起手,指尖抚向耳廓後方,动作随意得如同拂去一缕散落的发丝。
那个小巧的信号干扰器,被她轻轻摘下,信手丢弃于地面。
乔韫知道答案。
她一直都知道。
数年前,她身为六号的行为分析师,与六号深入交流过不少。
或许,只需要按哄骗六号的手段,就足以应付面前这个“九号”。
嗡——!
几乎在干扰器离体的同一时刻,九号身後的大屏飞速滚动起来,数据流登时陷入混乱,整个仪器发出沉闷的运转声。
一直如同石雕般凝固的九号,在此刻,身体骤然绷紧。
他的头颅从面向玻璃的方向,缓慢而坚定,一寸寸转向了乔韫。
“我靠!这是什麽打法???”
小莫交缠的手松开,撑在操作台上,眉心纹拧得更深。不消片刻,她便作出行动,一甩手,眼看就要冲进实验屋。
“等等。”
江城子拉住她手腕。
“上面交代过,这次按乔韫的想法来。”
小莫怒极反笑:“这姐们儿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上头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江城子一顿,坚持道:“她在‘下饵’。”
他的眼神在此时异常沉静,紧紧锁住玻璃内的身影。
紧紧锁住乔韫。
实验屋内。
乔韫迎上九号锐利的视线,挑衅般地眨了下眼。
她看见了,这双眼睛,终于有了“人气”。
【在听吗?】
九号眉头一跳。
【看来我收到的消息是真的。】
【让我猜猜……被关在这个玻璃鱼缸里当展览品的感想如何?被剥去衣物丶戴上束缚带的滋味如何?】
乔韫的目光落在他起伏的胸肌上,眯起眼,脑子里浮现出九号被束缚在实验台上插满管线的画面,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地令某人不适。
【如果我没记错,你和“六号”是同一批实验体吧?】
【从小被关在笼子里……连女人的手都没机会牵。】
【要不要试试我的?】
霎时,仪器传来不堪重负的嗡鸣。
九号的身体绷紧,瞳孔微缩,失去了方才的冷硬,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难以言说的无措。
他猛地别开脸,试图切断乔韫所输送的烫人心念,但原本白玉般的耳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
玻璃外,实验员同样陷入了混乱,有人颤抖着在操作台上输入指令,有人手中的笔如褴褛飞旋。
小莫脸颊边的肉抖动着,咬牙质问:
“‘下饵’?在拥有‘读心术’的九号面前?她疯了还是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