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招呼锦潼过来搀扶起不省人事的小太后,悄然从便殿离去。
与此同时,戏台上的皮影戏进入尾声,饶是蚩尤神力滔天,手下良将济济,终是棋差一招,败给黄帝。
裴慕唯提起案上的梅花银酒壶,随着酒壶口缓缓倾斜,流淌出的酒水冲散了手背上的血渍,留下一排细小的牙印。
细细麻麻的痛感攀上心头,仿若无数只蚂蚁在伤口啮咬,想要拨开这股子扰人的酥麻滋味,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男子一向沉着果断的幽深眸光,竟浮现出几分不思其解的迟疑。
————
翌日天清气朗,正午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撒向梨花榻四角垂下的明黄色纱幔上,隐约透出女子玲珑体态。
榻上女子轻轻低吟一声,双手按在头穴上,翻了个身。
头好疼啊!
楚月鸢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日光穿透纱幔落在脸上,她下意识偏过头去,一个轻微简单的动作,却仿若在脑袋里炸开炮仗,疼得嗡嗡作响。
疼。。。疼。。。疼。。。
宿醉后的头疼,仿若有个小锤子不停在脑仁里敲击,每敲一下,她的神经就要颤一下,连带着半个脑子都要裂开。
楚月鸢双手抱头,在床榻上弓起身子。
记忆如被扯断的珠链,一颗颗迸溅到四面八方,费尽力气收拢,终只能寻回一星半点,其余的珠子不知道滚落住何处。
她在桥上与沈子瞻的谈话,忘川丹,宫宴上的皮影戏,以及紧紧桎梏在腕上的手掌。
当一颗颗遗失的珍珠串好,昨夜丢失的记忆亦断断续续闪现在脑海中。
嘶。。。不过,头还是好痛啊!
屠苏酒果真霸道,裴贼诚不欺我。
楚月鸢抱着头又翻了个身,脑海中浮现出最后的记忆,便是她错饮摄政王的屠苏酒。
沉香木碧纱隔外,锦潼手捧醒酒汤,眉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色,她悄悄看向梨花榻上翻来覆去的女子,压低声音道:
“许嬷嬷。。。你说殿下她。。。会不会是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说话办事向来老成持重的许嬷嬷,此刻却是紧拧眉心回答不上来。
昨夜小太后归来时的模样,着实是吓人。
女子醉得厉害,云鬓微乱,步履蹒跚,毫无意识,口中囫囵不清重复裴贼无耻之类的惊世之言。
锦潼和许嬷嬷二人合力将软绵绵的小太后扶上床榻,帮她解开身上的琥珀绣金缎面对襟披风。
视线触及破裂的百花裙,二人惊得面色骤变。
锦潼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许嬷嬷,王公公说这件披风是摄政王亲手给太后穿上,你说王爷他有没有瞧见殿下的。。。。”
余下的话,锦潼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小太后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摄政王又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软玉温香近在手边,可以说是还俗的和尚头一次嗅到肉香。
二人忙细细检查女子身上的痕迹,所幸未发现任何端倪。
只不过这种事发生在任何女子身上,那都是要羞煞到要投缳自尽。
许嬷嬷感到极为愧疚,毕竟那件让楚月鸢在摄政王面前失了名节的衣裙,是经她之手改造。
“你这几日仔细盯着太后的一举一动,莫要在殿下面前提起此事,日子一久,殿下想开后,便忘记了。”
碧纱垂帘外的许嬷嬷和锦潼正在低声商量着口风,忽而听到室内传来女子沙哑的声音。
“水。。。”
二人忙收起声,面色平静推开隔雕花断门扇。
梨花榻上的女子已经坐起身,如墨青丝披散在肩头,鹅黄色蚕丝交襟微微敞开,露出修长锁骨如美玉堆砌,睡眼惺忪的水眸波光晃动。
美得如同一幅仕女图。
“什么时辰了?怎么不见皇上的身影?”
楚月鸢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锦潼忙奉上清茶,楚月鸢净过口,又饮下一盅醒酒汤,手指抵住突突猛跳的太阳穴。
“回禀殿下,已是午时,陛下去上书房认字了。”
楚月鸢侧头躲避刺眼的日光,拉扯过身上的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褥,又沉沉躺回去,声音沙哑道:
“那便好,本宫再睡片刻,许嬷嬷,你差人去勤政殿同摄政王支会一声,就说本宫头疼,今日就不去听政了。”
见楚月鸢能心平气和提起摄政王,许嬷嬷和锦潼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想来是女子酒醉得厉害,记不清楚昨夜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