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贝曼见过那麽多心理医生,他们每个人都有最统一的看法,认为顾贝曼的性格问题来自童年创伤,也将幻听的发作一并计算在内。
童年不曾得到爱护的孩童,长大过程中必然性格扭曲,无法正常参与人际交往,容易出现各种心理问题。
尹宓想起来从前自己做心理咨询时,一位咨询师曾对她说“越是愤怒越是无能,而温和才是内心从容的力量”,以此劝慰她接受自己。
那麽顾贝曼又要怎麽才能接受她自己呢?
看尹宓半天没回话,顾贝曼又想起来什麽似的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了,如果他们来找你,你别管。”
虽然按情况来说,韩晓梅对尹宓比对自己看重多了,不会用任何事情来打扰尹宓。可万一呢,万一她突然想不开要同归于尽呢?尹宓又是这麽一个柔软的性子。
即便尹宓向她保证不会被影响,也不会被韩晓梅干扰,顾贝曼出发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忧,她给尹宓的教练去了几条消息,也没含糊,上来就说由于最近传的风言风语,她妈可能有点误会,让俱乐部那边盯着点。
教练当然是说好。
开开玩笑无所谓,但要是韩晓梅真这麽一来闹上纲上线事情就不好了。眼看没两个月就要冬奥了,能参赛的运动员每一个人都很宝贵。
顾贝曼安排好了尹宓那边,没想到自己成了袭击的对象。她跳了两天的排练,昏天黑地连饭都没出去吃,全是吃的剧院提供的十五块钱盒饭,每天除了跟尹宓聊两句以外根本没空上网。直到这次随队来的指导老师笑眯眯地找她来问“知不知道突然又卖出去了一批票”,她才恍然反应过来。
“为了我和尹宓来的?”她危险地皱了皱眉头,有明确的不喜从她的脸上表现出来。
“也是好事嘛,证明你受欢迎。不要想着能看懂的才进剧院,先要让他们进剧院,说不定有哪几个就能看懂。”指导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加油卖票啊,顾首席。”
在顾贝曼听来,那句话分明是要加油和尹宓卖cp啊。
这可真是,她无奈摇了摇头,又转身回去排练了。
顾贝曼那支难度很大的独舞在开头与结尾各有一遍,其中有一些细微变化体现花王牡丹的心态变化,除了技巧难度很高外,如何在细微的改变中让观衆体会到骄傲自大与团结友善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态,更是一个难点,对演员本身的演技很有要求。
她的演出服是一件多层的大红大紫色彩的大摆裙,光穿着就很费力,别说上台跳舞还不踩裙摆。
顾贝曼听见指导的声音在喊快点到位,场边倒计时喊三二一。
大幕缓缓升起,黑暗中人的轮廓更深一层。顾贝曼在舞台中央以双臂将裙摆荡起,灯光直射照亮她的造型。高昂的音乐响起,台下传来一阵尖叫声。
舞剧丶歌剧等等剧场的规则,一般是在每一段表演後未衔接上下一段表演的间隙轻轻鼓掌,一旦表演开始便迅速安静。这是为了大家的观看体验着想,也是为了观衆能将更多的心思放在观看上。
这种尖叫丶起哄,以及自以为隐秘的相机拍摄,让不怎麽在场上走神的首席都分了一下神。她顾忌舞台演出硬生生将表情压下去,一手带着裙摆在场上转出花朵的形状。
可情绪依旧通过她的肢体传播出去,底下坐的一些熟悉的观衆悄悄交头接耳。
“怎麽感觉今天的牡丹特别生气?”
顾贝曼撑住了开场的舞蹈,在自己不用上台的群舞间歇,一边吸氧一边找工作人员,让他们去劝阻一下这些行为。
盗摄是剧院不能接受的违规操作,下一幕开场前观衆席中平白生出来许多监视的工作人员。等顾贝曼再上场的时候,那些小动作与声音歇了几分。
台侧指导老师与导演在小声交谈,“你觉得这样好吗?”
“吃不吃得起饭才是最重要的。”导演说出了和刚才指导老师劝顾贝曼一样的话。即便是再高洁的艺术,也无法凭空凌驾于基本的生理需求之上。
“你觉得艺术是很高雅的事情?可它们的出身一直都上不了台面。”
指导老师叹气,叉着腰转向另一个方向,“随便了,希望你等会儿跟顾贝曼说话的时候不会被她翻白眼。”
“哼,你们总是小看了这位首席。她才是会最支持我这个理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