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每日早出晚归,父子俩经常碰不上头,此时也十分嫌弃自己儿子,“叫他来作甚,我好着呢,他一天摆着个臭脸,往这一杵,客人都给我吓跑了。”
真正吓跑客人的曲花间闻言有些尴尬,好在穆老本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到底是亲儿子,穆老嘴上嫌弃,还是问了问他的近况,又说边城恐怕才开春不久,气候如何之类的话。
父子俩都不是会同对方说关心之语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後,便都闭口不言了。
伯雷帮着收拾完桌子後,将装炒榛子的竹筐端过来,招呼几人围坐在一块儿吃榛子,又舀了粗茶水给两人解渴。
“长安你是不知道,上次你不是来摊子上看过老木头吗,别人问他和你是什麽关系,他说他儿子是你的护卫。”伯雷想起这事儿便止不住发笑,说着也是一阵乐呵。
两人名为主仆,实为老友,在摊子上伯雷也不好叫穆老国公爷,便称呼他为老木头,连曲花间在外面也被禁止叫伯伯,照样称呼他为老穆。
曲花间闻言翘起唇角,乐不可支地偷笑,转而侧头看向穆酒。
穆酒无所谓父亲在外给自己安的什麽身份,淡定地继续喝自己的茶,价格低廉的粗茶带着许多碎末,哪怕是泡涨了也不会沉底,喝一口还得把碎叶子吐出来。
看着他捧着茶碗吐茶叶的样子,像极了捧着保温杯的中年男人,曲花间又是一阵忍俊不禁,好在那张麦色的脸蛋实在俊俏,做这样的动作也不会觉得油腻,反而是让人赏心悦目。
几人聊了一会儿,期间时不时有人来喝茶,但一看到曲花间的脸便迅速止步,掉头如鹌鹑般回到工地上去了。
穆老见状忍不住替茶客们同曲花间说情,“小曲你别多心,这些人都是干累了来歇会儿,也就是喝碗茶的功夫,几口喝完就回去做事了,都不是偷懒的人”
“你放心,老木头替你看着他们呢,谁要是坐得久了,他可是要赶人的。”伯雷也附和道。
曲花间闻言笑了笑,“伯伯,我晓得,人又不是铁做的,累了总该歇口气,我又不是周扒皮。”
况且工地上是有管事的,若是有人真敢偷奸耍滑,早被踢出工地了,哪还有闲工夫来镇上喝茶。
见曲花间并没有责怪那些工人的意思,穆老这才安心下来,他虽是名门出身,但并没过过几天富贵日子,反倒是同穷苦出身的兵士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是以更能共情这些生存艰难的普通百姓。
这也是他为什麽不挣钱也要开这个茶摊的缘故,就是为了让辛苦劳作的工人们能歇口气。
“少爷!少爷!”几人正聊着天,原本留在水榭的小林忽然寻了过来,隔着老远便开始叫人。
小林向来安静寡言,从不喜欢大声喧哗,估计是有事找他,曲花间起身走过去,“怎麽了?”
“那位沉水郡王介绍的学生到了,去学院报道没能进去,找到家里来了。”小林先是在学院没找到人,猜想他可能在这边,一路小跑过来,此时顾不得喘气,先将事情说与曲花间听。
“来了几个?”曲花间闻言,同穆老告了别,与时刻缀在他身边的穆酒并肩往回赶去,一边走一边询问小林具体情况。
“孩子有五六个,但是带了许多下人,护卫都有十几个,其中有一个好像还是郡王的弟弟。”
小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那位公子,看起来十分跋扈,不满学院门房将他拦在门外,此时正不高兴呢,家里花厅的茶案都叫他踢翻了。”
来者是客,虽说主人家不在,管家曲福还是让人将那些人迎了进去,只是叫他们稍待片刻,这就遣人去请曲花间的功夫,那位郡王的弟弟便闹起来了。
来人在学院吃了闭门羹,本就一肚子的气,到了曲府没见到主人家更是不耐烦,一脚将茶案踢翻,又弄疼了自己的脚,嚎着嗓子大吵大闹。
小林哪见过这般场面,手里的茶都不知道放哪里了,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好在是曲福接过他的茶水,吩咐他快去将少爷找回来。
“学院报名早就截止了,今日开学典礼,门房拦他们本是分内之事。”曲花间略微蹙眉,心里对这位郡王家的公子有些不满。
穆酒牵着他的手,安抚道:“无妨,踢坏了些什麽东西,叫他们赔便是。”
那位公子再是皇亲国戚,也不过是个没有封号的公子而已,而穆酒官至一品,便是沉水郡王本人来,他也是不惧的。
而且藩王家的公子多是请夫子上门教授学问,或是去京都上宗学,穆酒没见过沉水郡王,也对他们不太了解,但料想他被送来幽州读书,应当是个不受宠爱的,在王府待不下去,跑来别人的地盘作威作福,没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