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痛苦根源
厚重的丝绒窗帘常年紧闭,阻隔了昼夜更替,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在墙角投射出暧昧不清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也掩盖不住的丶情欲与绝望交织的气味。
霁林赤裸着上身坐在床沿,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狂风摧折却不肯倒下的竹子。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痕迹——腰侧是指痕,手腕是勒痕,肩头还有一个渗血的齿印。他正拿着药棉,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手腕上最新的一圈磨破皮的血痕消毒,动作机械而准确。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秦御走了进来,他已穿戴整齐,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袖扣闪着冷冽的光,与这间卧室的淫靡氛围格格不入。
他瞥了一眼霁林身上的伤,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像在看一件物品的使用痕迹。
他随手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扔到霁林身边。盒子弹开,里面是一条做工极其精美的铂金细链,坠着一颗切割完美的蓝宝石,在昏暗中闪着幽冷的光。
“戴上。”秦御的声音平淡,不带命令,却比命令更不容置疑,“晚上有个宴会,你需要出席。”
霁林没有看那条项链,甚至没有停下擦拭伤口的动作。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秦总这是要给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标签?”
秦御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头。那双曾经炽烈如火的眼眸,此刻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情绪。
“认清自己的位置,能让你少吃点苦头。”秦御的拇指摩挲着他下颌的骨骼。
霁林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荒凉:“我的位置?是秦总召之即来丶挥之即去的床伴,还是用来刺激你那些商业对手的丶一件比较拿得出手的‘活体装饰’?”
他擡起眼,直视着秦御,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缓慢而清晰地剖开这层虚僞的平静:“你关着我,不是因为爱,甚至不是因为恨。你只是无法忍受曾经属于你的东西,産生了独立的意志。秦御,你把我当成人形安抚玩具,却又害怕这个玩具有一天会不再对你産生反应。”
秦御的眼神骤然阴鸷,捏着他下巴的手猛地用力。霁林疼得蹙了下眉,却没有移开视线。
“激怒我,对你没好处。”秦御的声音压低了,带着危险的警告。
“还有更坏的好处吗?”霁林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冷静反问,“打死我?或者像现在这样,把我当成一个没有知觉的物件,用完就扔在角落里,等着下一次使用?”
他轻轻挥开秦御的手,继续低头处理自己的伤口,仿佛刚才那番尖锐的对话从未发生。这种彻底的丶无声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秦御难以忍受。
秦御盯着他低垂的丶露出一段脆弱脖颈的侧影,胸口那股无名火灼烧得更加猛烈。他忽然俯身,一把扯过那条项链,动作粗暴地扣在霁林的脖颈上。冰凉的金属贴着温热的皮肤,宝石坠子正好卡在锁骨之间,像一个华丽而屈辱的烙印。
“晚上七点,司机在楼下等你。”秦御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恢复了那副商业精英的冷漠面具,“别让我等。”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门被重新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霁林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擡起手,指尖触摸到脖颈上那枚冰冷的宝石。他没有试图扯掉它,只是极其缓慢地丶用力地摩挲着,仿佛要将那冰冷的触感刻进骨子里。
他走到那扇巨大的丶被窗帘遮住的落地窗前,伸手拨开一丝缝隙。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楼下是修剪整齐的花园,更远处是自由的世界。
他尝试过联系霁风,但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这个房间也被特殊材料屏蔽了信号。他知道霁风一定在疯狂地找他,但他更知道,在秦御打造的这座固若金汤的牢笼里,外界的救援希望渺茫。
可是,他没有哭,也没有崩溃。
秦御可以囚禁他的身体,可以肆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可以把他当成一件没有感情的玩物。
他一定要活着,霁风还在等他。
但他无法磨灭他骨子里的骄傲,无法摧毁他冷静审视这一切的理智,更无法得到他一丝一毫真心的屈服。
霁林松开手,窗帘重新合拢,房间再次陷入符合秦御心意的丶掌控一切的昏暗。他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脖颈上戴着华丽锁链丶浑身伤痕却背脊挺直的自己。
镜中人的眼神,是彻底心寒後,万念俱灰的平静。
他轻轻对着镜子,扯出一个近乎虚无的冷笑。
水晶灯折射出亿万璀璨光芒,衣香鬓影间流淌着优雅的爵士乐。霁林身着秦御为他挑选的午夜蓝丝绒礼服,脖颈上那条铂金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他安静地站在秦御身侧,像一件完美适配的艺术品,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眼神却是一片沉寂的荒原。
秦御一身经典黑白西装,身形挺拔如松,他游刃有馀地与各界名流寒暄,每一个眼神丶每一次举杯都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偶尔,他会极其自然地揽一下霁林的腰,指尖在对方腰侧不经意地摩挲,那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警告,也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姿态。
“秦总这位新伴,瞧着有些眼熟?”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插入,是素来与秦御不对付的赵家公子,他晃着酒杯,目光在霁林身上逡巡,“啧,不是霁家那位……落了难的少爷吗?如今倒是在秦总身边,找到了好归宿?”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隐晦地投来。
霁林端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脸上的笑容未曾改变,甚至更加明艳了几分。他正要开口,秦御却先动了。
秦御甚至没看那赵公子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侍者托盘中的一方热毛巾擦了擦手,然後,将毛巾随手丢在对方脚边。他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赵公子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公子,”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管不好自己的嘴,我不介意帮你父亲……换个继承人。”
一瞬间,赵公子脸色煞白,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秦御甚至没等他反应,已揽着霁林转身,将那片死寂与恐惧留在身後。他俯身在霁林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气息灼热:“看,离了我,你连这种杂碎都能来踩你一脚。”
就在这时,宴会厅厚重的大门被“轰”地一声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