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啊,我自己去。”沈屿思掀开被子往浴室走。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林映舟思绪一下被拉远。
他刚被接回林宅时,极度缺乏安全感,晚上总是噩梦缠身,对外界的一切都过分敏感。
这状态在他接受心理治疗後更加严重。
直到有一天,林昀之带着管家来到他房间。
管家怀里抱着一只几个月大的金毛幼犬。小小的丶温暖柔软的生命,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扑进林映舟的怀里。
带着活生生的暖意,将他被铁链紧缠住的心脏烫了一下。
林映舟给小狗起名叫暖暖。
此後,每当记忆中的血色潮水将他快要淹没时,怀中的小狗总会将他拱醒,接着发出安抚似的呜噜声。
那些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潮汐居然神奇地退却了。
林映舟死死搂住它,把脸深深埋进它蓬松柔软丶带着阳光晒过的颈毛里。
贪婪地呼吸着那鲜活的生命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没被噩梦吞噬。
暖暖渐渐长大,不再满足于林宅的草地,林映舟便带它去附近的公园玩。
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它兴奋地乱蹦乱跳,牵引绳绷得笔直。
长椅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在吃棉花糖。
暖暖感到一阵新奇,它猛地挣脱牵引,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尾巴摇成了螺旋桨,不停地吐着舌头。
小女孩很喜欢小狗,她咯咯笑着,撕下一大块棉花糖,弯腰递来,“吃吧,小狗狗。”
时间开始慢放。
林映舟的心脏开始狂跳,他看着暖暖伸出舌头,欢快地卷下了那块陌生又刺眼的粉色。
它吃了。
它吃了别人给的东西。
它挣脱了他,对别人吐舌头摇尾巴,还吃了别人喂来的食物。
甚至讨好地舔舐着陌生人的手指。
小女孩天真的笑容和暖暖摇晃的尾巴,如此美好的画面,林映舟居然生出一股想要撕碎的暴戾感。
他不明白暖暖为什麽要这样做。
是他饿着它了吗?
那些昂贵精致的狗饭不好吃吗?
是他对它不够好吗?
为什麽要这样对他?
暖暖似乎发现了主人的不开心,很快回来蹭着他的裤腿讨好着哈气。
林映舟则是一言不发地带它回了林宅。
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充满诱惑的世界。
他沉默地牵着暖暖,走向角落的铁笼。
林映舟蹲下身,动作轻柔,慢慢梳理着它背上的毛发。
“乖。”明明该冒火,却结成了阴郁的冰,“进去吧。”
他将暖暖关进了笼子里。
短暂的死寂过後,它惊慌地抓挠着铁笼,伴随着充满恐惧的吠叫。
这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反复切割着林映舟的神经。
他背坐着,身体僵硬冰冷。
笼子里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断续的呜咽。
它浇灭了林映舟的怒火,只剩下空茫的钝痛。
血色的潮水又一次涌来,他被彻底吞没。
门被打开。
林昀之站在门口。
他锐利的眼睛穿透林映舟的身体,锁定在那个铁笼上。
林昀之没有问,一个字也没有问。
他精准地剖开林映舟所有不堪,直抵最深处那个扭曲阴暗的核心。
“去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