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头,朝他看去,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跟在孟瑞霖身後进来的那个男人也看向了他,他和他是一模一样的表情,恍惚茫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一刻,他们仿佛都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张柯,这是我哥,给你介绍一下,今天终于让你见到本尊了,”孟瑞霖很开心。
张柯扶着架子才能站起来,他想露出个笑的,嘴角硬生生给扯开,他觉得一定很丑,于是又给收了,不知道该露出什麽样的表情。
他没想到再次见到那个人是在这麽突如其来的情况下。
“哥,他叫张柯,是这的服务生,”孟瑞霖介绍:“张柯,这我哥,叫赵孟冬。”
张柯愣愣地,哦了一声。
赵孟冬估计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嘴巴动了动,口型像是在叫他名字。
孟瑞霖也没察觉出身边的这俩人有什麽不对,他拉着赵孟冬往里走:“那我们先进去啦,你一会记得来喝酒,今天我请客,全算我头上。”
他们走後,张柯在原地发了好大一会呆,六年了,真快啊,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变。
六年前,张柯记得那是2016年的六月九号,他高考後的第一天,他送赵孟冬去车站,送他离开,那是他们重逢前的最後一次见面。
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他隔着车站的玻璃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张柯记得他走後,自己在车站哭了好久。
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
张柯是被卢小飞抓着晃回神的。
“我靠!你没事吧张柯,你怎麽站着不动了,吓死我了,你……”接着卢小飞瞪大了眼睛:“我靠!张柯你咋了啊,你是哭了吗?”
张柯摸了一下眼睛,手上湿漉漉的。
他这是怎麽了?
“小飞,帮我记下账,我出去透透气。”
卢小飞在後面喊他:“七号桌让你去喝酒呢!”
张柯没理他,大步跑了出去。
尽管是夜晚,但正值盛夏,外面没有风,热得喘不过气。
这六年以来,他只有在老爸去世的时候大哭过一场,其馀时间他都在坚强努力的生活着,为什麽那个人一回来,他就又为他流了眼泪,真的太没出息了。
六年前难道流的还不够吗?
六年,他有想过自己吗,张柯不知道,这积压了六年的委屈快把他的身体撑爆了。
他一拳头捶在身旁的墙壁上,水泥墙壁沙粒粗糙,他的右手拳峰破了,伤口很深,血顺着手指滴下来。
手开始发疼,他心里就好多了。
卢小飞看他满手是血地走回来:“我靠!大哥,你这是怎麽了啊?要不给文哥说,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是不是累了?”
“没事,”张柯云淡风轻地拿出医药箱给自己包扎:“小伤而已。”
“你怎麽弄的?”卢小飞问:“你不会有自残倾向吧。”
张柯没理他,包扎好後,他把医药箱放回原位,说:“我去七号桌了。”
炸耳朵的音乐声又钻进耳朵,张柯觉得他再在这干下去,得报个工伤。
七号桌三张沙发快坐满了,只有韩文身旁边空了一个位置,都知道韩文对他有意思,几个人七嘴八舌开些玩笑,说那位就特意给他留的。
他挨着韩文坐下了。
赵孟冬和孟瑞霖坐在他们对面,所以赵孟冬眼睛看向他时,一眼就能看到他包了纱布的手。
第二个注意到的是韩文:“手怎麽了,刚刚不还好好的?”
“没什麽,”张柯把手藏起来:“刚刚搬酒瓶的时候划了一下。”
“那给你算工伤,这个月涨工资,”韩文笑着说。
他比张柯大了六七岁,三十多岁的人了,再怎麽说也都成熟了,追人不是靠蛮劲,就这样和张柯简简单单的相处,他也挺喜欢。
不过前提是张柯没有喜欢的人,他这个人也不能说是自信吧,他觉得,如果张柯想谈恋爱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张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文哥,你别给我整那些,你知道的,我这人不挣不该挣的钱,你该多少是多少,别因为对我有感情就随便给我加钱,我看不上。”
韩文喜欢的就是他这股劲,在他们这个如厕所一般脏污的圈子里,这种人很少之又少。
但他跟韩文说这些话,也就说明他只想跟韩文保持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没一点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