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隐身于夜色中的黑色车辆,一路走到大路边,摸出手机,看样子是要发消息过来。
喻昉越下了车,大步流星。
“喻先生,我出门了。您已经到了吗,如果。。。”
手腕被人握住,大拇指下意识松开,读了一半的语音条被迫中断。
“不是说过不要‘您’丶‘您’地叫。”
“诶!”闻霁一惊,“你你你丶我我我。。。”
“你什麽你,我什麽我。”喻昉越松了点手上的力气,掌心窝成一圈,虚虚地握住,“车在这边,跟我走。”
车子依旧违停在大排档对面的路边,坐的是临时插队得来的位置,喻昉越心安理得。
“之前不是跑得挺快的,现在怎麽不说话了?”
有人一路无话,在餐桌上坐下了,依旧乐忠于做一只低头鸵鸟。
“怎麽着,二位,点不点单啊?我这生意忙着呢,没工夫伺候啊。”费康宁身为一摊之主,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亲自招待。他站在一边,眼神饶有兴致地在两人身上逡巡,挑衅似的,“又来了,哈?还是那个,哈?”
喻昉越面色不改,淡定地喝了口茶:“他请我吃饭。”
闻霁闻言,从费康宁手里抽出菜单,恭恭敬敬呈给喻昉越:“你。。。随意点。”
“我随意点?”喻昉越从烂熟于心的菜单里擡头,看他一眼,“真拿我给你的小费反哺我呢?”
“没有的,请你吃饭的是我自己的存款。”
“我想吃的菜单上都没有啊。”喻昉越把菜单一合,盯着他,“上次带你吃那一顿都要提前一周预约呢。”
“啊?”闻霁的声音沉下去,有点失望。
一周之後。。。
一周之後。
一周之後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喻昉越都是一说呢。
後天就上手术台,成败在此一举,不成功,就成鬼。
成了鬼哪那还有一周之後啊,眼前这顿就是他的断头饭了。
他放轻了声音,和喻昉越商量:“要不。。。今天先凑合吃?一周以後。。。再说一周之後的事。”
喻昉越放低姿态,一副很好讲话的样子:“行吧。”
费康宁在一边把一双拖鞋跺得噼里啪啦响:“你速度点成吗,点个菜磨磨唧唧的,我这短袖,冷着呢。”
喻昉越不睬,十分自得:“谁让你不穿厚点出来。”
“老板亲自给你点菜,多大的脸呢,少给脸不要啊。再说你穿个大衣去後厨盯梢试试呢,热不死你丫的。”他一脚踢到喻昉越的塑料凳子腿上,“少找事。”
这一口顺口溜似的片子话给闻霁听愣了,一下没了面对喻昉越时组织语言的紧张:“老板。。。不是本地人吧?”
“他地道北方人,听不出来?有钱,就喜欢做赔本的生意造着玩。”喻昉越的语气突然又有点冲,啪一声合上菜单,往好友身上一丢,“你看着办吧。”
而後搬着凳子一挪,挡在另外两人之间,大有赶人的意思。
拖鞋大裤衩骂骂咧咧走了。
喻昉越视线落回闻霁脸上:“饭让你请了,咱们之间是不是有话需要聊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闻霁一咬牙:“行,聊。”
“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你答?”
“哥俩好啊,六六六啊——”
隔壁一桌喝得如火如荼,兴致来了开始划拳,好不热闹。
喻昉越眉头紧皱,一脸嫌恶地回头瞟了一眼。
“躲了几天,我想了想,亲你是意外,但我好像对你。。。有点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了。但我可能就要死了,所以才想再见。。。”
闻霁在此时低头说了什麽。声音本来就小,被这劝酒的声音一压,又什麽也听不清了。
喻昉越却好像捕捉到什麽关键字似的,倏地一下转过头来,盯着闻霁:“你刚说什麽?再说一遍。”
突如其来的人影遮住一大片光影,闻霁眼前一瞬间变得黑蒙蒙一片。
他的呼吸急促一阵,而後一窒。
他被这样一质问,後知後觉自己到底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没。。。没什麽。”
喻昉越眉头一拧,不可能就这麽放过他,搬着塑料凳又往前一凑,两人之间只剩下咫尺的距离:“最後一次机会,你撒谎我一眼就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