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石隶天再度将ID贴近耳边,面如土灰,嘴唇发白,却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石息听见这个懦弱的丶寡言的丶无能的丶阴沉的丶乏味的男人回答:
“我……我谋杀了自己的儿子。”
二十八岁的石一从床上猛地坐起。
大概是因为起身太猛,石一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忍不住捂住脑门。隐约觉得似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被这一折腾忘了个干净。
抓起ID一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我靠……”
夸夸其谈说要以後自己做早餐,结果第二天就睡到日上三竿。
石一赶紧起床灰溜溜地洗漱,对着镜子刷牙刷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脖子上,有几处不明显的红色淤痕,分布在颈动脉两侧和咽喉正中。
这是……什麽?虫子咬了?
石一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发现并不觉得瘙痒,这下犯了嘀咕。嘴里叼着牙刷,扬起下巴凑近镜子,正打算仔细查看——
“哥哥,你起床了?”
“哇!!!”镜子里冷不防多出一个影子,石一吓得几乎向後飞出去,拖鞋都掉了一只,牙刷也从嘴里吐了出来。
所幸摔倒前被身後的石息环住後腰,石一在弟弟怀中扶着胸口数心跳。
“我求求你……别这麽突然出现。”
“抱歉,我没注意到你在想事情。”石息和颜悦色地道歉,黑色眼睛却落在石一的脖子上,“发生了什麽吗?哥哥。”
石一站直吓软的身体,若有所思地摸着淤痕:“脖子上突然有几块发红……我昨天好像也没干什麽……”
“是吗,我看看?”石息一脸认真捏住石一的下巴,使後者仰起脖子。
石一相当配合地仰着脸,柔软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给石息。
“你总是这样轻易把弱点露出来……”石息近距离地查看着,低声喃喃。
“什麽?”
“没什麽,哥哥。”石息微笑,“你可能是对什麽东西过敏吧,有时间可以去查一下过敏源。”
“哦,哦是吗……”
石息的拇指轻轻拂过石一的侧颈,几乎顺势擦过耳朵下方敏感的皮肤。
“啊。”
石一条件反射地缩起肩膀,在反应过来之前,口中已经逸出一声惊呼。
只不过这声惊呼,有点不对劲的味道。
石息愣了一下,就连石一本人,也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到,一把捂住了自己满是牙膏泡沫的嘴巴。
缓解尴尬般,石息开玩笑道:“哥哥你真的很敏感。”
“不是!不是我的问题!”
石一满脸通红,潦草漱了下口,嘴角还残留着泡沫就冲出卫生间,没走两步,回头探出个脑袋。
“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手……”石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言,“是你的手太舒服了!”
这句话消耗掉了石一全部的勇气和羞耻心,说完就逃也似的消失在卫生间门口。
只留下石息站在镜子前,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两次差点扼死自己哥哥的手。
半晌,无言一笑。
“你看,或许死在这双手里,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幸福的事情。”
石息看向镜子,镜子里仿佛站着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微笑着发问。
“对吧,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