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些人刚来的时候,和SPC这群同龄人凑在一起,一群年轻人兴致勃勃地炫耀把玩最新的单兵装备,互相分享军队和警队的生活,可不是现在这种状态。
四十年没打仗了,对于这只还未经历过战争的队伍,大部分人今天是第一次杀人。而SPC正好相反,这只为了维护和平而生的队伍,却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曾经在贫民窟的交火中终结过同类的生命。
李煦在这些人的班长身边坐下,提醒这个班长有一个兵一直不吃东西,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低迷。
“让他自己静静吧。”这个不比李煦大多少的班长一边擦枪一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刚刚那个小孩,他打死的。”
李煦沉默片刻:“在这里,小孩子三岁就会开枪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而且……你很难区别平民与暴徒。”
“我们只是不能理解,为什麽这麽小的孩子要进白色指令。”
李煦透过窗户望向不足三百米外的天堂十字大街,赌场丶酒店丶夜总会丶购物中心簇拥而成的不夜城,终于熄灭了霓虹,犹如四座铁黑的山峰。
“因为‘教授’把据点周围的居民楼以接近于免费的价格租给这些穷人住,这些穷人既是白色指令的眼线,又是肉盾,这里长大的孩子,将来又能成为帮忙贩毒的烟火人。对于穷人来说,‘教授’给了他们居所,给他们谋生的手段。一旦政府夺回贫民窟,这些人没有居民资格的人就要流离失所。逼他们加入白色指令的,不是‘教授’或者暴力,而是贫穷和冻结的阶层。”
班长无声长叹。
“那我们这次治标不治本的扫荡,还有什麽意义。”
李煦坐在地上,将步枪横放在大腿上,仿佛在回想什麽。
“我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
沉吟片刻,李煦望着房间的天花板,眸中一片澄澈。
“那个人告诉我,同情和无奈不是包容罪恶的借口。或许我们看不到问题的解在何处,但是,一定不会在自我放弃的腐烂中。”
对吧,薇姐。
班长反复咀嚼这句话,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次微笑。
“那个人一定是个温柔智慧又强大的人。”
“……是的!”
李煦欣然,他是多麽喜欢听到别人称赞他最最仰慕的女性啊。
“只不过。”班长话锋一转,“这种行动一定会遭到鸽派的攻击和阻挠,尤其是平民伤亡一定会被拿来大做文章,我们必须赶在舆论压力到来前完成任务。”
是的。
李煦再度望向窗外,漆黑无光的天幕之上,蜂巢市的第四层,正是“火炬”行动的指挥室。
我已经准备好了,薇姐。
只要是你所指的方向,
只等你一声令下——
指挥室中,关于进攻十字大街的作战计划最後一次讨论结束。精确到秒的计划,全部已经落位的部队……距离最後的攻击,还有20分钟。
薇习惯性地想掏出香烟,最终还是忍住了。
然而。
口袋里的ID突然震动起来,薇皱起眉头。
陌生的号码。
这个时间点的电话,她一个也不想接,却又一个也不敢忽略。
仿佛看透了薇的心理,电话毫不放弃地持续呼叫,直到薇点击接听:
“喂。”
而当电话那头,对方第一句话,第一个字,第一个音节,第一口吸气声响起。
薇浑身一震。总是半垂的眼睛瞬间圆睁,眼眸中绵长的忧郁,瞬间淹没在海啸般的回忆中。
“薇。”
这句阔别了17年的问候。
终于,这个已经三十五岁的女人,以近乎干涩的声音,平静地回答:
“教授。”